“各位大人,有十万火急的大事,十万火急,请让小的禀报……”
潘达皱着眉头看了正屋一眼,吩咐下人去外面带人,这天津三衞的内官和文臣武将,自始自终没有一个人和王通打招呼交谈,最多也就是看一眼而已。
外面报信那人几乎是冲了进来,刚要禀报,潘达吩咐了一句,这人立刻压低声音说起来,王通这边虽然好奇也是无可奈何。
这人说完,能看到那边的官员齐齐震动,脸上神色大变,不约而同的看向正屋。
没多久,一名锦衣衞从正屋中走出,扬声说道:
“各位大人都到齐了,进来接旨吧!”
众人鱼贯而入,按照品级排序,王通和那清军同知两人跪在了最后,各人都在自己的位置准备好,有人喊了一声。
一名宦官捧着圣旨来到了香案那边,王通也是接过一次旨意的,那时候不过来了两个大汉将军陪着,可今天这场面却有些不同。
披甲带刀的兵丁面色森然的站在两旁,看那打扮却是御马监下面四衞营的装束,在那宦官的右边还有个兵部主事。
外面明亮,屋内相对就昏暗了许多,王通到此时才适应了光线,那宦官居然是熟人,可不就是蔡楠。
蔡楠冲他微微点头,清了清嗓子,展开圣旨开始诵读:
“奉天承运……”
所说的事情正是那半路劫杀王通的事情,已经查明了罪魁祸首,就近调兵剿灭贼人,活口都已经拿往京师,这旨意正是申斥天津上下,未能防患于未然,导致这等匪夷所思的罪行出现。
分守天津衞的参将被罚俸禄半年,其余各人等皆被申斥,并说今后一定要勤谨严查,不得再有此类事情发生。
大家自然自责该死,然后称颂皇恩浩荡,方才那名报急信的人想必说的就是这个了,这正堂并不暖和,可王通微微抬头,却看到前面跪着的几个人背后居然湿透了,这肯定不是热的。
属地内出了这等大事,居然没有人知道,京师派人就地调兵围剿,天津城内这些主事的官员也是不知道,等一切事了,朝廷下旨申斥,偏偏处罚的这般轻拿轻放,这其中有什么诡异玄虚,要是罢官流放,众人倒是觉得应该如此,这么大的事情,这么不痛不痒的处置,到底是为何。
宣读完圣旨之后,蔡楠笑着说道:
“临来前,圣上和各位大人都叮嘱过了,这桩事是有奸人作祟,难得防备,处置了也就处置了,各位莫要觉得慌张,自家那摊子都盯紧了莫要再出事就好。”
上面居然这般的宽宏大量,少不得众人又是磕头称颂“陛下圣明”,宣读圣旨完毕,在场地位最高的兵备道潘达起身接旨。
客套归客套,可还有种种不明需要询问,兵备道潘达的属下早就备好了银两,潘达接过旨意,陪笑着就要询问。
他这边还没张口,蔡楠把手中的圣旨朝他手上一放,大步朝着后面走去,潘达还没有消去的冷汗又布满了后背,心想还有什么其他的关节。
刚要追上去,却看到这位传旨的黑瘦宦官快步走到那个锦衣衞千户面前,态度谦恭的把人搀扶站起。
接旨的规矩,接旨人如果有什么要说的,比如说“皇恩浩荡,我等当竭诚效死”,众人还要跪着齐声复述,现在自然不用走这个程序了,但后面那些官员不知道,都还在那里跪着等待。
结果刚才还鼻孔朝天不和任何人说话的宦官,居然满脸堆笑的去王通那边了,要知道刚才同样是宫里出来的万稻去套话,都得了个冷脸。
“王大人,这天津衞不比京师那边,穷乡僻壤的,您老獃着还习惯吗?”
蔡楠一边笑着,一边伸手去给王通拍打膝盖上的尘土,这一趟趟差事办下来,蔡楠知道自己跟着水涨船高,从前宣旨这种轮不到自己的风光差事也可以办了,但得到的实惠越大,就越意识到自己的这些好处权势到底是来自何人,也越发的觉察到京师核心圈子对王通的看顾和重视。
他以传旨钦差的身份,对天津的地方官员可以拿大,对王通可万万不敢,蔡楠此时所做的,比在京师所做的还要恭敬。
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潘达、万稻一干人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蔡楠躬身垂手在王通的身边,那个锦衣衞千户似乎不觉得钦差给他拂去灰尘是什么僭越的事情,反倒很平静的说道:
“初来此地,总是有很多不熟的地方,差事办好了就习惯,差事办不好就不习惯!”
“王大人还是这爱说笑,小的不能耽搁太久,万岁爷和张公公、邹公公那边都说,您要是有什么口信,就通过小的捎带回去……”
屋中很冷,可潘达额头上的汗水却不断的涌出,他自己却恍然不觉,一直是盯着谦恭的钦差和淡然的王通,他边上的监粮宦官万稻也是盯着那边,目瞪口呆,嘴巴张开,现在还没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