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宏也是四十多的人,跑了一阵之后满头大汗,到跟前磕头见礼之后,急忙说道:
“万岁爷,张阁老那边才递上来的奏折,说是三月十三要回家祭奠,为亡父尽孝守灵,奴婢接了折子,急忙来禀告陛下。”
去年夺情守制之争,天下官场几乎都要站队选边,又那看不清、试图观望的都被洗了下去。
现在这朝局稳了,张居正不必担心自己去职之后朝局出现什么变故,所以放心的上奏请求准许回乡。
万历的第一句话却不是问这个,反倒笑着说道:
“张宏,此事冯公公可知道了吗?”
“回万岁爷的话,奴婢不知道,冯公公上午就在慈圣太后那边,事情紧急,张公公又在外面陪着陛下,听下面禀报万岁爷回来了,奴婢这才急忙赶过来禀报。”
万历皇帝点点头,挥挥手说道:
“你且去办你的差,先派人去两位太后那边,先告诉二位太后,冯大伴那边也要给到,朕这边知道了。”
听到这句话,张宏连忙站起,弯腰躬身退了下去,经过这一桩事,万历和张诚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出声,沉默着向前走去。
在向前走,就是万历平日起居读书的地方,这边伺候的宦官比方才路上多了许多,能看到房檐上还有墙头的竿子上都挂着各色的灯笼,样式颇为精巧雅致,不过看着却像是元宵节时候的花灯,而且都有些褪色。
正有宦官架着梯子要去取下,看到这个,万历皇帝的眉头却皱了起来,冷声问道:
“这是做什么勾当!?”
在梯子上那宦官急忙下来,周围几个扶着帮忙的也一同跪下,为首一人回禀说道:
“回万岁爷的话,这灯笼已经旧了,看着难看,奴婢们准备取下来入库。”
万历皇帝脸色一瞬间有些难看,不过迅速恢复了正常,淡淡的说道:
“何必碰,上元节宫内也就这边挂花灯,既然要节省,那还是挂着吧,明年也不必买新的了。”
下面的宦官刚要说话,张诚在万历身后恶狠狠的瞪了几眼,猛地摆手,那些宦官才知道事情不对,又是诚惶诚恐的磕头下去,急忙的走了,万历皇帝再也没有出声,和张诚两个人走到了御书房那边,万历进了院子之后,抬手摆了摆,张诚立刻扬声说道:
“按照平日规矩办,留一个值日的在院门那边侯着,其余人都出去。”
在院子中的宦官们当即躬身走出了院子,张诚快走两步开了御书房的门,万历皇帝进了屋子,突然笑着说道:
“听张宏那奴婢的意思,万事要冯大伴和二位太后先知道,然后朕才能知道,真是明白事理啊!”
张诚把椅子拉出,陪笑着说道:
“张宏这人有些憨直,在裕王府的时候他就怕冯公公,眼下当差更是小心的很,大事他还是分得清楚,万岁爷,奴婢说句话,外面灯笼能换就换了吧,这般模样,挂在那边也不好看,有的人看了,心中难免要多想……”
“由他们想去,朕想在宫内闹的热闹些,张先生不是劝谏朕要节省吗,看治安司的每日呈报上,说外面说书的也夸,士子们也夸,说什么宰辅直谏,保大明江山平安吗?留着这些灯笼,更是给张阁老立碑!”
张诚低头垂手不敢接话,万历皇帝这话说的刻薄,元宵节的时候,万历想在宫内办花灯热闹热闹,内阁首辅张居正却说花费太大,如今国家处处用钱,陛下当节俭为先,两位太后和冯保都是赞成这个意见,万历也只能听从,在自己的屋子那里挂了些花灯算完。
同样是每日规矩,万历皇帝坐在此处的时候,治安司的常例文报就整理完放在书案边上,为了防止经手的宦官偷看,每日里都是邹义上锁后将一个木箱摆在这边,张诚掏出钥匙打开了木箱,把一叠叠的文卷搬出来。
万历皇帝此时状态都很放松,拿着文卷随意的翻阅着,看到一张的时候,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细细浏览了几遍,突然间抓起手边的茶碗向外砸了出去。
一声大响,茶碗被砸了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