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沉吟着没有出声,张居正朗声继续说道:
“这等武臣,只图建功立业,却不知道体恤民生疾苦,不知道爱护士民之心,一意逢迎陛下,小小年纪已经不知道收敛,将来必成大害,冯公公,这美味馆难道不像是正德年间的豹房吗,江彬、钱宁,当年又是如何媚上?”
正德年间,皇城外另外建筑,圈养虎豹猛兽,正德皇帝和武将番僧共同出入,不理朝政,被认为是第一等荒唐,江彬、钱宁则是企图祸乱天下的亲信武将。
这个例子翻来覆去的说,实在让人听得厌烦,冯保虽然点头,脸上却不以为意,这番脸色,张居正自然看在眼中,他顿了下,压低了声音说道:
“世宗皇帝时候,第一亲信之人是谁,是陆平湖,世宗皇帝一世可曾亲信过内监外臣,能信的也就是他了,难道冯公公希望这王通成为第二个陆炳吗?”
陆炳是嘉靖年间的锦衣衞都指挥使,又是大明唯一三公加三孤之人,权势无双,嘉靖皇帝对他的信任超过了所有人,不管是内廷的太监还是外廷的大臣,甚至严嵩也要在其后。
听到张居正打了这个比方,冯保愣了愣,把手中的茶碗缓缓放到了桌上,淡然说道:
“王通这孩子心思伶俐,不过与张公公那一边亲近,他年纪小,有些事情或许想不明白,又整天和万岁爷这边用密信联系着……今后盯的紧些就是,免得他不知轻重,行错做错,反倒是害了他自己,连累了万岁爷。”
听到冯保这般说,张居正脸色缓和下来,冯保这边盯紧,那东厂和宫中密谈的力量恐怕就会倾斜过去,只要揪出什么错处,那事情好办许多。
“张诚张公公那边是不是?”
“莫要多想,张诚那边昨日也和咱家聊了,有些话陛下连他那边也不知会的,王通的确有能,拳打脚踢的自己折腾出恩宠来。”
简单说了两句,冯保沉吟说道:
“东厂报了件事,想必锦衣衞刘守有那边也知会张大人了,昨日张子维(张四维)回府之后据说大发脾气,这桩事张大人可知道?”
张居正点点头,端起茶碗喝了口说道:
“据说是妻妾口角,不过府内的坐探说是他下面人有差事没办妥,子维内阁和兵部的差事办的妥当,私家事不去理他。”
冯保笑着点点头,又说道:
“御马监做监督的老林,把他弟弟弄进京师来了,据说有个大户人家建了个在家的寺庙,请他弟弟回去当坐宅的法师,张大人和各处打个招呼,照顾照顾就是。”
张居正点点头,冯保笑着说道:
“老林现在不比从前,虽说早晚要跟着潞王爷去就藩的,可眼下太后赏识,在宫里又不循私,着实红火,他对咱家一向是奉承,这次又找咱家照顾,也算给咱家个面子。”
御马监太监的兄长在京师里那有什么人敢惹,这林书禄这般做,无非是输诚,因为权力制衡,冯保在御马监一贯伸不进手的,这次林书禄的和善态度,的确让他感觉高兴。
这不过是小事,随口说说就是,张居正开口说道:
“蓟镇总兵官戚继光在天津和本官见过一面,说是蓟镇整军颇有成效,俺答汗和兄弟如今不和,俺答部内部纷争,是个好机会,蓟镇兵马能否在秋末出塞打一次,或许会有大胜,此事三日前应该已经给了冯公公这边,不知道宫内的态度如何?”
“慈圣太后娘娘说既然有和议,那咱们这边不要先启衅的好,毕竟是先帝爷那时候定的,现在国库好了没多少日子,还是少动刀兵。”
张居正摇摇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迟疑下又是说道:
“陛下九月大婚,不知道这主持婚礼的人定下来是谁没有?”
“昨日咱家在宫内合计,这几次朝争激辩,申时行素来沉默,人敦厚方正,乃是上选,张大人以为如何?”
“汝默(申时行)端方持重,可担当此大任!”
主持天子大婚,对大臣来说是难得的重要,主持之后,一般都是要升迁或者大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