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的,哭有什么用,屋里还有几个孩子那,快把你男人身上的银钱拿回去,去清军厅那边找个仵作过来,把事办了,这天中午还是热的,再折腾,人就臭了。”
马大富身上一共带了百余两的银子,又有人帮忙去清军厅报了官,也有人去寿材铺子那边请了做白事的人来,在马家的院子里草草的搭了个灵棚,人抬了进去。
有人死了,清军厅这边照例要派个仵作过来验尸,觉得不是凶杀什么的,就发个文书,人就可以入殓埋下去。
清军厅的仵作过来之后验看,的确是受了大风,炸了脑子,这个时代还不知道脑溢血什么的,凡是这种突然的东西,大多用受风解释,马大富赢钱之后激动非常,又被冷风这么一激,可能有什么早年的毛病,一下子犯了病,这也是没办法。
寿材铺办白事的人来,船头香的把头也来,闲在家里的香众倒是不少,大家都过来帮忙。
马大富的婆娘这时候已经没了主意,全靠身边一些人说话,倒是那把头凑过来低声说道:
“马家的,大富在船头香也是个体面人,走也不能这么应付就算了,还是办的风光些吧,大富到了下面也有个好看。”
马大富的婆娘虽然没了主意,可也不是傻子,听了这话,喃喃说道:
“把头大爷,俺们孤儿寡母的没个依靠,全指望着大富剩下这点银钱活那,白事风光,没几十两银子那里办的下来。”
那把头露出很义气的表情说道:
“好歹大家烧一炉香的,银子你别操心,到时候听咱安排就是了,白事不花钱,算上白事随份子的礼钱,还能赚个七八两呢!”
七八两足够省吃俭用过个一年半,这马大富的婆娘正在为以后的生计发愁,听到有这个路子,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一般。
不过心裏也是纳闷,从前马大富见这个把头毕恭毕敬,年节还要送礼,这把头都不拿个正眼看人的,怎么现在这么热心,现在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难不成这把头是给寿材铺做托的。
且不提这马家的婆娘如何胡思乱想,这把头出门转了一圈,回头居然拿了白花花的现银来,十几个银锭在地上,居然百余两的样子。
有了这现银,自然一切好说,就由那把头做主,寿材铺来了二十几号人忙碌起来,整个院子都搭起了灵棚,还占了街上一块地方,又请了吹鼓班子,和尚道士的。
这还不算,那把头也不知道那里搞来的银子,居然在街面上摆下了流水席,请各处船头香的人来坐坐。
反正不用自家花银子,马家的婆娘也不在意了,流水席也不算什么,来的人多,随的份子也多,自家赚的也就多。
街坊邻居的乍舌,不过这将近七十桌的流水席的确弄的大,一条街不够,左近四条街都占了,城内城外做这种流水席面的班子都弄过来了,肥猪都放翻了几口,光这流水席恐怕一百两都打不住。
城内城外的香众凡是被知会到,有个闲工夫的,都来参加这流水席,给个份子不过是五文钱十文钱的小钱,这有鱼有肉的,吃个痛快多好,这段日子,大家手头都紧巴巴的,可好久没见荤腥了。
结果一开席面,居然还有酒,这马大富到底赢了多少银子,死后居然这么糟践,也有心善的去劝,可灵堂那边却有十几个身高马大的汉子看着,只准拜,不准问话,马家的婆娘就在那里嚎,几个孩子边上跟着哭。
烧了香,拜一拜,给了份子,然后出来甩开腮帮子吃,几口酒下肚,大家都是有些晕乎乎的,认识的不认识的说起最近的境遇,各个都是一肚子的怨气,船头香烧香好好的,咋就突然败落了呢!
船头香几千人,不认识的也是不少,经常有人说着说着就把酒碗摔在地上,破口大骂。
“狗官,老子从前走在路上,就算是那大铺子的掌柜也要点头客气,现在一个个鼻孔抬到天上去,那还有从前的规矩!!!”
“……前些日子,我们把头在驳头上接活,一艘湖州来的船卸货,我们把头要了个十两银子的卸货钱,从前咱们爷们做的时候,这样的南货船怎么不得要个三十两,可静海那边来的苦力,开口就是三两银子愿意做,这活还怎么干!!”
“……海上卸一船从前可是要五百两、一千两,兄弟们怎么说每人也有个大几两的好处,现在咱们船头香要是结伙都进不去了……”
“王通那狗贼,一定是假传圣旨在咱们天津衞胡作非为,咱们大家伙一起和他找个公道去!!”
也不知道谁起了这么一嗓子,场面却立刻安静下来,王通,那是个狗贼,可也是个煞星啊!晋和货栈被大炮轰开的口子现在还在,茬口上还有血那,要找死你去,我们可不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