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的太监、大臣,万历皇帝能感觉出来他们在恭敬背后都有一种疏远,这些人知道他们自己的主子不是万历,而是冯保或者张居正。
孙海不同,孙海言语行动都是为了让万历高兴,处处拍马奉承,让万历皇帝感觉到没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跟他在一起就是舒服。
似乎是很突然,在万历六年的腊月,御马监提督太监孙海突然就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且不提其他的太监如何想,两位太后对御马监和皇帝亲近都表示了默许,毕竟让皇帝抓住军权也不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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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节南北往来要一月之间,一艘船从江南启程顺着运河抵达北方,然后回返,算上各处交办,两个月时间也是要的,有的船来到北面做生意,往往还留在北方多跑几个地方,时间就要更长。
天津衞运河这边抽税的消息真正在江南传播开来,也就是九月、十月期间,然后江南的人家盘算着自己被抽去了多少银子,再写信给北方的人,这差不多就要十一月十二月了。
京官多南人,家人写信过来抱怨,也肯定有人说家里出钱供你读书,好不容易挣下个功名却不能维护家里之类的话。
不过前段时间天津衞香乱,京师的言官们都吃了个闷亏,虽说上面有大佬们维护,没什么惩罚,可那训诫也让人灰头土脸。
何况现在年关将近,大家也都忙着过年,还是安静些,不要闹腾太大过不好这个年,一切等年后再说。
可年前京师各处会馆,比较富裕的官员家中,每天都是不少士子文官聚集,大家彼此议论商议,议论的全都是这天津衞的税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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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先生,洪武九年的时候,山西平遥主簿成乐任官期满,州府考核结果以其‘能恢办商税’褒其进京朝见皇帝,可却被太祖‘税有定额,若以恢办为能,是剥削下民,失吏职也,州考非是’,反倒是下旨申斥降职,这是为什么啊!”
在潞王朱翊镠的书房中,对面坐着国子监祭酒陈戈,他是当世大儒,也是李太后为潞王请的老师。
听到潞王提出这个问题,须发斑白,身材高瘦的陈戈微微点头,起身说道:
“殿下,太祖爷立国之时,曾见鞑虏以重税盘剥百姓,以至民不聊生,天下大乱,有此为鉴,太祖爷在洪武二年才颁佈了‘凡商税,三十而取一,过者以违令论’的律法。”
潞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是翻开一页继续看了起来,国子监祭酒陈戈坐回去,和身边的一名文官交换了下眼神,都是面露嘉许。
那边看完了书,潞王那充满稚气的脸上却有大人般的沉思表情,抬头又是问道:
“牟先生,世宗肃皇帝三十九年的时候,杨时乔榷税杭州府,他让木商自己写下收入,然后征税,一年得税银一共十五两,可天下间却交口称誉,称为明臣,并且从杭州府升了浙江的参政……可身为朝廷臣子,不该为朝廷多收些银子吗?”
陈戈边上的那个文官也是起身,他身材发福,个子只到陈戈的肩头,年纪也是不小,他是翰林院检讨牟乃奎,也是极有名气的大家,开口回答说道:
“殿下,天子富有四海,百姓赚了多少,实际上就是天家赚了多少,左右都是一样的,不与民争利,民富国强,以圣人之道治理,这才是天下太平的根本,太祖爷不重商赋,成祖爷时又有‘婚娶丧祭时节礼物、自织布帛、农器、食品及买既税之物、车船运己货物、鱼蔬杂果非市贩者,俱免税’的规矩,这都是圣君风度,爱惜百姓的大德。”
这两位都是老夫子一般的人物,当世闻名的大儒,博闻强记,历代的实录,别人要翻书查询,他们却随口拈来,不费工夫。
潞王连连点头,满脸都是求知的神色,听完之后,突然摇摇头说道:
“要给皇帝哥哥谏言……”
看着这孩童的天真神色,陈戈和牟乃奎都是叹了口气,一起抱拳躬身拜下,恳求道:
“殿下切莫去陛下那边讲这番话,臣等草芥无谓,殿下切莫坏了和陛下的兄弟之情啊,那臣等就万死莫赎了。”
“两位先生快起来,翊镠不说就是,你们快起来呀……”
潞王粉雕玉琢的脸上全是惶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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潞王朱翊镠没有拿这些话去问万历皇帝,不过这问答却传到了宫外,文人士子都私下交口称赞,潞王真是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