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本有个担心,年轻气盛脾气就大,昨日自家的态度也很强硬,要是这少年千户火大起来,双方僵下去,毕竟辽镇自己还有个面子在,这件事脱不开不说,要惹得大帅生气,那也不美。
没想到这人虽然是少年,可做派赫然是官场老手的模样,给台阶就下,大家好看,既然这般那就好办事。
“孙大人无事不等三宝殿,来王某这边有什么事吗?”
“其实孙某是登门拜谢了。”
孙守廉说了句让人诧异的话,然后起身拜了拜,坐下开口笑着解释说道:
“这杀人乃是大罪,苦主的家人总是要去官府闹的,就算孙某顾念着多年同袍情分带孙四回了辽镇,可到时候刑部行文辽东,大帅那边保或不保,裡外却都不好做人,总归要为难,还不如这样死了干净,杀人偿命,对苦主也是个交待。”
王通点点头,边上一名兵卒端茶过来,王通举起茶杯做了个请的姿势,神情态度间已经客气了不少,孙守廉心又是放下不少,笑着喝了口茶。
那少年千户身后站着的大汉看起来倒是把好手,那个领自己进来的中年人看那做派气度,最少也是个千总向上的,再看坐在一边低头的文士,也比大帅府中那些幕僚书办沉静,喝茶间隙,孙守廉把屋子打量了一圈,对屋中诸人做出了判断。
不过当中端坐的那千户王通却有些奇怪,身形高壮这个不稀奇,辽镇将门子弟这个年纪更高更壮的也有,可那沉稳气度却很怪,少年人不管怎么老成,也少见这样的沉稳模样,这只有三十岁以上的人才会有。
他在观察,王通也在看他,谭家的家将,御马监的武官,甚至还有李大猛等人的做派,他都是看过了,大明武人是什么模样他大概有个判断。
眼前这位游击孙守廉双手骨节粗大,身材健壮,的确是武将模样,可总觉得身上有些怪异的地方,有点像是商人……
辽镇那边和鞑子整年厮杀,做到游击这个位置的都是有人头战功的,厮杀汉为什么如此圆滑,还像是商人,真是怪哉。
双方都假模假式的喝茶,却找不到什么话可说,尴尬的安静一会,孙守廉看王通比他还沉得住气,干笑了几声先开口了:
“王大人,孙某来天津衞这边,本来是找兵备道那边商议军粮转运的事情,可新官要明年才能上任,只好在这裏等了,这功夫到处溜达,去了运河边上,也去了海河边上,里裡外外这兴旺劲,真是让人看着高兴啊!”
王通点头笑笑,孙守廉开了口,继续说道:
“南边来的,外洋来的,都汇集在这天津衞地方,买什么容易,卖什么容易,这真是黄金宝地,孙某妄言一句,不出三年,天津衞肯定会成天底下最繁华富庶的所在。”
“孙大人好眼力。”
能做出这个判断,不需要什么太聪明的头脑,但一个城市的富裕和兴旺在自己手中诞生,这样的感觉实在是美妙,孙守廉这个话,王通直接当成了对自己的恭维,泰然受之。
“孙某自己都掏钱在海河那边租了四个铺面,到老了要是幸运,不死在沙场上,就领着家小来天津衞享享清福,到时候还要请王大人多多照顾,不对,到时候王大人早就在朝堂之上了,怎么还会在天津衞小小地方,说错话了啊!”
大家客气客套,这孙守廉却不知道海河边上的铺面是王通的产业,但说了这么多,孙守廉总算说到了正题。
“不知道王大人去没去过关外,天下人都说关外苦寒,却不知道那边是个宝地啊,毛皮、人参、山珍多得是,那边的鞑子和野人手里也有不少好东西,孙某多次听关内的人说这些在关内能卖高价,这次来天津衞的市面上看看,居然比关外那边卖出了十倍二十倍的价钱,这是多大利啊!”
南货通过运河通过海上来到北方,就是暴利,同样的,在关外的货物特产来到关内同样是暴利。
“每年这边就是些山西商人过来,价钱压的低,货拿的少,俺们辽镇根本赚不到什么钱,看到天津衞这边商户众多,交通方便,在下就想,如果货物运到这边来,不知道要多赚多少。”
听到这裏,王通笑了笑,开口说道:
“来天津衞贩卖就是,只要不闹事犯浑,照章纳税,本官绝对是护着的,一切方便。”
孙守廉干笑了几声,又是说道:
“大人公正廉明,孙某是知道的,不过辽东乃是军镇,和关内通商交流,多有不方便的地方,到时候还要请王大人多照顾才是,货物出山海关,永平府,过顺天府到天津衞,要过几个……”
“为何要走陆上,海上岂不是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