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海看王通突然郑重,也知道事情不对,领命后快步出门。
看着众人的目光汇聚过来,王通就像是刚才扬起账本一样又把这几张信纸扬起,开口说道:
“几日前陛下准了奏请,兵部、户部、锦衣衞还有宫内的司礼监和御马监要本官这边巡查,查私设关卡,查私立兵马,查有无贪墨。”
声音越提越高,说到最后,王通重重的把手中信纸拍在了书案上,那边杨思尘本来就是听的心慌,这一声大响更是让他一惊,笔都掉到了地上。
这个小插曲一下子吸引了众人注意力,让紧张的气氛稍微变得一停,杨思尘低头捡起笔,王通喘了几口气,又是拿起信纸说道:
“那李三才上疏之后,京师清流物议沸腾,都说本官是国朝大害,要是不惩治,必然会酿成大祸!!”
说的急了,居然咳嗽几声,李三才上疏的事情王通本来知道,本以为还和从前一般,这等弹劾在万历皇帝那边就无法过去,没想到没有关注的情况下,几日居然到了这样的地步。
天子关注的淡薄本就已经让王通有些焦躁,自己在外辛苦打拼,无非是为宫内赚些金银,可和自己交情亲厚的那个天子居然允许朝廷各部和内监衙门来这边巡查,偏生这消息还是在大赚钱财的情况得知。
烦躁、怒火和心理落差叠加,让王通没有忍住,情绪一下子宣泄了出来。
“不为了圣上,不为了这大明,本官为何要做什么多事,本官要是图自家的荣华富贵,何必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在官道上被官兵埋伏,在自家营盘外面被弓箭乱射,城内这些腐儒书生整日里写东西骂本官,难道我不知道吗,我何苦来!!”
王通双手扶着桌子,咬着牙沉声说道,屋中孙大海已经出去,只剩下张世强、谭将、杨思尘和蔡楠四人。
张世强和谭将都是内向的性子,此时也是颇为的诧异,杨思尘和蔡楠更是没想到一向是沉稳的王通会有这样失态的模样,都站起来看着这边,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大人一片忠心,这个,这个必然……”
看着众人都不开口,杨思尘结结巴巴的开口了,如果说慌张,现在的他怕是最慌的一个,这出声劝解,与其说是让王通心安,倒不如说是说话让自家安定些。
谭将来回看了几眼,却伸手摆了摆,示意不必多说,王通虽然发火,但一直是压低声音,显然还有分寸,说明并未控制不住精神。
想到这裏,谭将也是惊讶,一个十六岁不到的少年,拳打脚踢做出这番事业不算,平日里四平八稳就好像是三四十岁当惯了差的圆熟角色,也就是方才这怒火和发泄才让人觉得这不过是个半大孩子。
但怒火满头,焦躁颓丧的时候居然还能控制住自己的声音,考虑到不让外面的人听到,这等周全城府,实在是让人赞叹,一个这么大的少年,如何能想到这么多,难道真是天生英才。
※※※
王通一直到十二岁的时候,所想的不过是让自己活的好一些,住的暖,吃的饱,能够安乐一生,也有前世没实现的野心,想要荣华富贵。
机缘巧合加上自己的奋斗,碰到了万历皇帝,碰到了张诚、冯保和张居正等大明最顶尖的人物,依靠着自己当年在职场上的经验竭力的腾挪努力,和天子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也越来越让人看重。
想要长远,就要做事,王通弄出了平安牌子,弄出了治安司,给形同傀儡的小皇帝做出了一个能用的力量。
到那时候,荣华富贵已经没有任何的悬念,王通每日里和皇帝在一起,每日里听闻这个时代最核心的事件。
不知不觉之间,王通越来越融合进周围的环境,越来越适应这个时代,他觉得自己完完全全就是这个时空的一分子,是大明的臣子,是这个时代华夏的子民。
身在高位,接近中枢,莫名的,王通对大明已经有了责任感,尽管他的历史知识浅薄,可还是知道几十年后明朝会被女真人灭亡,然后华夏民族一步步陷入黑暗和愚昧之中,然后就是那耻辱的近代。
既然有责任,受天子亲信又有这个能力,为何不改变这一切,让这个繁盛的大明延续下去。
他尝试着做一些事情,大明财政紧张,只在田赋上做文章,那王通就要在商税上打主意,缙绅士人不需缴纳税赋,大部分人是大明身上的蛀虫,那王通就要对他们一视同仁,大明军队中除却家丁得力,普通兵卒羸弱不堪,那王通就要用新法练兵,尝试强军之法……
王通做这一切,他向宫内输送了近百万的银子,天津衞黎民百姓安居乐业,收入增多,无依无靠的皇帝也有了他在天津这么一支可靠的力量。
件件好事,件件都是对大明对百姓有利的好事,为何天下人,特别是那些读书人却不能容自己。
“大人,朝廷派出的巡查上差,估摸着很快就到天津衞了,怎么办?”
“怎么办?针锋相对的斗就是!”
王通没有回头,冷冷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