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痴心妄想,老老实实做你的炮兵就是。”
一听这话,木恩顿时泄了气,王通却又笑着说道:
“统领谭火那边缺个副手,升你做个百户,跟谭火多学些东西。”
木恩原本是个小旗,突然间成了百户,在锦衣衞和虎威军的体系中,百户不到七十人,已经算是人物了,木恩却没想到自己会被这样的提升,也忘了不能去营中的丧气,在那里呆呆傻笑,甚至不知道拜谢。
被营官训斥了句,木恩才慌忙拜倒致谢,王通笑着激励了几句,跟着营官去了尸首堆放的地方。
有十几具尸体被单独摆放在一边,每具尸体上都有竹子和皮革做的甲胄,头发前额和头顶的地方被剃光,都是矮壮身材,身边的兵器都是长枪或者倭刀。
这样的形象,王通并不怎么陌生,这个时代只有倭国的武人才会有这样的打扮,王通拿着自己的刀翻动尸体,一边仔细观察,一边沉声说道:
“能用真倭,能动员四千多人来攻打,还真是无法无天啊!”
边上的营官看着王通脸色沉重,低声说道:
“大人,这十几个人看着都是头目模样,格外的凶猛,咱们折损的弟兄就是死在这几个人手上,抓了二十三个活口,说在海河上突入的这一队,差不多有二百人都是真倭,不过都在打头的船上,冲的时候又在前面,被炮轰死了不少,活口裏面没有真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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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和意志早就崩溃的海盗俘虏们都嘴硬不起来,审讯过程中没有拷打,这帮人就一五一十的全部招供了。
昨夜来的这些人都是三水王的部署,头领唤作顾老虎,顾老虎这一支颇为独立,尽管奉三水王为盟主,可部众自成一体,自行其事。
三水王部众近万,在海上做的是对各色船只收取水钱的生意,一艘千料海船,每年要交五百两白银,然后得一个三水挂旗,可保平安在海上一年。
可这顾老虎却不太守规矩,经常私下劫掠有挂旗的船只,因为他和倭人交情很深,手下也有几千汉子,所以三水王也让他几分。
从前三水王和同盟的海船直接在海河口进入,装满鹿皮、税银、牛尾药、府绸等等暴利的货物前往倭国贩卖,可自从王通在那边修了炮台,对暴利货物收取重税之后,等于在三水王嘴边硬生生夺了一大块肉。
断人财路,这是世间第一大深仇大恨,王通派人剿了唐家河的私港,三水王手底下十几艘船,船上的人和货都白白断送了,这更是仇上加仇。
万历七年二月份的时候,整个天津衞开始爆炸一般的繁荣,人流、物流、钱财大批的涌入,这裏金山银海,富庶无比,而且靠河靠海,没有城墙工事遮蔽,没有水师防御,仅仅是锦衣衞在值守。
本身就有仇怨,这么一大块肉摆在海边,身为海盗不去啃上一口都不甘心,三水王那边上上下下都是起了心思。
很多人的意思是三月份就来干一票,不过三水王却觉得天津衞这果子还没有熟透,很多店家还在准备,没有经营起来,钱货都不足实,下手太早了些。
众人也是同意他的意思,没想到前段时间三水王突然变了口风,说天津衞这边戒备森严,想要干什么不容易,还不如在天津衞做生意,大家都在海上獃着,手下船多,海贸上有天生的优势,趁这个机会赚钱不更好吗?
听到三水王这个说法,准备了好久的海盗们顿时大哗,天津衞富的流油,就因为一句“戒备森严”就不去碰了吗?
那顾老虎是闹得最凶的一个,三水王压得住其他人,却未必压得住他,何况他私下派人也来天津衞看过。
分守参将的官兵驻扎在城北,最近的一个营头到海河边也要两个时辰的路,满打满算,不过是锦衣衞三千余人在这裏。
官兵都拿不上台面,何况是番子,得了这个消息的顾老虎立刻决定带着自己的人来干一票,发一笔大财,没想到在这裏撞到了铁板。
至于那从海河边攻进来的什么四郎,据说是倭国什么大名的家臣,一向能冲能打,那大名是顾老虎的关系,不少货物都是直接和那大名买卖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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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海盗们的口供就已经送到了王通的案头,看完之后,王通沉默了很久才出声说道:
“海上有亲近倭寇的几万海盗,一定要让朝廷知晓,拿出个相应的对策来。”
说到这裏,王通用手拍拍额头,突然笑着自言自语道:
“这桩事或许有个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