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人贝安在隔离区招揽工匠的时候,王通却在宅邸中陪着俞大猷,老人在看了那艘海船之后情绪有些失控。
此时天气已经寒冷,俞大猷或许着了风寒,到家之后就病倒了,天津衞最好的郎中被王通请来,就在宅邸内住着,随时看病问诊。
派往京师的人已经出发,准备请京师的名医过来,并且有给邹义的私信,如果太医院那边可以帮忙,自然最好。
俞大猷自从在万历五年来到京师,尽管年纪不小,可一直是壮健矍铄,精神好的不像是个古稀老人,一直没有什么病症,可这次突然病倒,尽管医生诊断就是着了风寒,但身体恢复的很慢很慢。
对一个古稀老人来说,这不是什么好迹象,这样的情景王通见过不少,心中恻隐难受,可也只能尽自己的心力,多去陪陪。
俞大猷在众人面前的形象一直是嬉笑怒骂,云淡风清的,不过这一次有些不一样了。
“东奔西走这么多年,从没想过家里的人,可这次却想的很,老喽,老喽,人一老就是这般妇人模样。”
身上披着棉被,斜靠在炕上,俞大猷有些虚弱自嘲道,王通用小刀将一个白梨削皮切开,放在炕桌上,笑着说道:
“去福建的快马昨日已经启程,不过来回远了些,约莫在正月的时候,老大人的家人就能到天津衞了,老大人不必心急。”
俞大猷笑着点点头,开口说道:
“男儿拿刀是杀贼打虎用的,你却用来削白梨,真是,真是……”
“屋中烟火气重,吃个梨压压也是好的,老大人莫说,没想到冬日间这白梨居然卖出了山珍的价钱。”
王通笑着说道,那边俞大猷拿了块梨放进口中,过了会才开口说道:
“记得老夫和你说过天津衞如今是块肥肉吗?”
王通当然记得,也就是因为俞大猷的提醒,提早作出了预备,顾老虎那伙海盗才没有对天津衞的海河商业区造成毁灭性的破坏,王通点点头,俞大猷开口说道:
“如今的天津衞何止是肥肉,分明是黄金美玉,看到这么多的财富钱财云集在这边,总有人忍不住冒险。”
现在天津衞的商户都是屯满了货物,即便这样,各家也还有不少金银储蓄,更别说王通的保险行中还有大笔的现银,所谓金山银海放在天津衞,细想还真未必是夸张。
“那番人的炮船你也看到,昨日你还说,那不是番人的战船,不过是贩运货物行走海上的商船,火炮是为了自保,商船尚且如此,要是那番人的战船来怎么办?”
俞大猷说的有些急了,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王通连忙上前捶背,俞大猷平缓下来,又是说道:
“海河边那炮台能挡得住吗?挡不住,那炮打垮了你的炮台,顺着海河入运河,直进京师怎么办?若番人船队两支,一在天津衞进逼京师,一入长江,掐断漕运,如今北地京师粮草供给全靠南方漕粮,若是漕运断绝,那真真天下震动。”
这一番话说的王通也严肃了起来,仔细分析,若真有外敌这般做,还真是要天下震动,人心惶惶,大明的水师眼下就是个笑话,破船旧船一堆,那有什么战力,若真是这样的西洋炮舰开进来……
即便是有限的历史知识,王通也知道,有明一代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俞大猷担心的过了,但在几百年后的满清后期,第一次鸦片战争中,满清朝廷的求和,就是因为英国舰队开进了长江,断绝漕运。
看着王通沉默,俞大猷继续说道:
“禁海、禁海,没禁了倭寇,却把咱们大明的水师禁绝干净,老夫和戚元敬在岸上辛苦的打了那么多年,若是有船,又怎么会这么辛苦,水战海战,归根到底还是要靠着船,看看番人那大船,再想想咱们。”
话说的急,有气喘起来,王通摇摇头,上前拍着俞大猷的后背,微笑着说道:
“老大人不必忧心,咱们做的晚了,不过现在开始慢慢做,总是来得及,老大人以为王通把这些番人和那炮船带到天津衞来是要做什么?”
俞大猷一愣,看着王通的笑容,也是哈哈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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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马监提督太监上任,照例总要先看御马监勇士营、四衞营的兵马清册,兵甲、粮草各项文书账簿的,楚兆仁办老了差事的太监,自然明白这个规矩,自从上任后,每日都在御马监的官房中验看。
“这天津衞的劳什子虎威军是归御马监统属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