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半,身子弱的人已经要穿上棉衣皮袍,来天津衞的船只也渐渐的少起来,不过各家商行货栈却进入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
天津衞到京师这一段的水路已经不能走船了,再过半个月,海船想要进港也难了,可京师以及附近各省在腊月间对货物的需求量极为惊人,京师那就好像个无底洞一般,皇宫大内,皇亲国戚,勋贵高官,富贵豪门,逢年过节,自家吃用,迎来送往,这不知道要用掉多少东西。
更别说北直隶各府,济南府、东昌府、甚至还有河南的开封府归德府,关外的辽镇各处已经是大批货物运送过去了。
这些富庶之地的需求,都被物美价廉的天津衞货物填充,无数的货物出去,大笔的银子进来,南边和外洋来的海商,在天津衞城里城外的商人,都是大发其财。
经过这大半年的经营,天津衞的繁华致富的名声在大江南北,大陆外洋开始传扬开来,许多怀疑的人开始信服,许多人都打算着去天津衞看看。
商行货栈开始囤货,一些京师商人设在天津衞的分号铺面开始把大批的货物送到京师,这一笔笔进出,加上去往辽镇的那个船队,王通在十月份一次性给宫中送去了二十万两银子。
天津衞如今就是一只下金蛋的鹅,凡是和天津衞利益相关的各方都是小心翼翼的照看,唯恐出什么乱子,大家就没的发财了。
所以陈璘那支小船队过了山东的时候,就有人注意到了这支古怪的队伍,裏面有番人的那种大炮船,可还有几艘广船,居然挂着大明水师的旗幡,隐约间那几艘广船似乎是拱衞着番人的炮船,这是来干什么的,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就有那藉着熟悉水路的商船升满了帆快走,早进天津衞港,急忙把消息告诉了王通这边。
这些番鬼不干净的很,有时候看你势单力薄,在海上就敢动手硬抢的,要不是三水王下了几次狠手,这帮人在海上还不知道胡作非为到什么地步。
听到有炮舰要过来,王通也是吃惊,按照他那有限的历史知识,天津衞外面的海上出现外国的战舰似乎那是鸦片战争时候的事情了。
可既然来了,那就要小心应对,天津衞是京畿海上门户,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王通一方面开始布置纵火船和岸炮,一方面知会了分守天津参将孙志彬,兹事体大,孙志彬也不敢怠慢,一边调动兵马,一边去火器官坊那边弄出了六门将军炮,一并拉到了海边。
反正能靠岸的地方就那么几处,都是荒滩,火炮摆好,骑兵做好预备,你尽管靠上来就是了。
岸上鸡飞狗跳的预备,陈璘派来的那艘船队似乎也知道会引起惊动,也没有先急着靠岸,先派人乘坐小艇过来,是水师的一个把总,拿着关防文书上岸知会,这才让岸上一干人等松了口气。
但那个至今还未被正式承认的“海河巡检”汤山却比旁人露出了更多的警惕,在王通系统内一直很谨慎小心的他,破例亲口向王通请求,说万万不能大意。
当年红毛番人在澳门上岸说借一牛皮大小的地方歇息,上岸后却把牛皮裁剪成细条,然后扩了好大一块地方去,这个欺诈的行为海上人都还记得清楚。
陈璘派来的那些人倒是无所谓,只是感叹要是天下间都和天津衞一样小心谨慎的话,还用担心什么倭寇吗?
虎威军出动了三营的士兵,陈璘这个船队的每艘船两侧都被挂上了纵火船,稍有不对,在船上的士兵可以动手镇压,纵火船也可以点火烧船,这也是万无一失的法子。
做好了这些,汤山才同意外面这几艘海船进港,旁人都觉得汤山小心太过,没想到王通却当即给汤山提拔了个小旗。
如今手下管着不少人,可身份依旧是锦衣衞兵卒的有不少,管着船头香劳力的潘明和这海河边的汤山,如今汤山却是上去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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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衞这边派船去海上和陈璘这个船队说明规矩,回程的时候还是带下了一个人,一个满脸大胡子的铁匠。
船上的葡萄牙人中,有士官,也有作坊主,身份地位什么的比这个铁匠高的不少,可这一路上,船上的明国官兵对这位大胡子铁匠都客气的很,饮食住宿上的待遇也好很多,对待其他人则是恶语相向。
大家不太明白为什么这样,远远看着,似乎这位铁匠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得到这么好的待遇。
观察航向和体会逐渐变冷的温度,大家都知道这次是来到了明国的北方,可这个铁匠不过是从本土来到东方淘金的寻常人,为什么会被这样特殊的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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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蒙德师傅,好久不见了,您的身体好吗?”
王通笑着抱拳说道,他的面前是满脸愕然的大胡子铁匠,那个在澳门教给他打铁的铁匠,算是他第一个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