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淀万历九年的腊月,比起前几年的腊月来要热闹许多,很多各处赶来的百姓都有了把家安在天津衞的打算,不像是往年回家过年,而是提早把家里的老人接过来,个别家里人口多的,甚至把兄弟都带了过来。
天津衞的前途,大家都是看在眼中,紧挨着那三角淀的大工场,在裏面做工甚至要比一些地方上做差役赚得多,看看外面那些整齐敞亮的宅院,看看整日里飘扬的酒肉香气,就知道那日子过得多好了。
每日里等在工场的门口,期望有个短工的机会,就算没有短工,进城去河边海边求份工,咬牙出力的干,也比家中土里刨食强太多太多。
而且在这边,男人在外面做工,女人也有活计,三江商行的管事们经常找女工做些被服针线的活计,由家中男人领回来,做完了之后由男人送回去,就赚一笔不少的钱。
从前在家乡的时候,纺纱织布,缝缝补补的活计都是给自家人忙碌,现如今居然还有钱赚,做的好的,婆媳一起上阵,一家等于三口四口人赚钱,日子自然过得红火。
原本大家过年,没钱的买几十斤猪肉,有钱的买一头猪,杀了过个快活年,今年的天津衞却没有那么多猪肉卖了,因为买的人太多,天津衞本地的算上河间府、顺天府挨着天津衞的几处,能买过来的猪肉都买过来了,还是不够,各地养猪都是自己吃,用来卖的本就不多。
天津衞这边人口众多,偏生都去做工做买卖,需求大,没什么产量,这猪肉的供应自然就不够了。
也亏得三江商行这边有本事,秋季花钱在草原和蓟镇那边买了大批的牛羊,就养在顺天府和永平府交界的地方,到了天寒地冻的时候就大批宰杀,直接贩卖了过来,尽管价钱比猪肉贵了一成多,但大家赚的也多,舍得花钱买,自然销售红火,大家高兴。
更别提天津衞城内城外的布庄、绸缎庄,卖糖果点心的店铺,卖酒的庄子,各个卖的红火。
商人们都是打定了主意,明年一定要多留些货物在天津衞,光是在本地买卖,就是好大的一笔收入,这边比不得京师,可未必就比顺天府各处的府城县城差了。
三江商行这边直接准备明年开始养猪,反正在天津衞城北那边买了不少的庄子,养猪可以卖肉吃肉,猪圈的东西更可以肥田,一举数得的好事。
腊月的三角淀这边,早早的就有了节日气氛,小孩子们穿着新衣服在到处乱跑,街市间弥漫着酒肉的香气,往年不到除夕不吃肉,今年手头宽裕了,各个也大方了起来。
就连挖水沟,赶着大车运垃圾的,也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挖水沟、赶大车运垃圾,这赚的钱也比种田多不少啊!
这样欢快的气氛中,天津锦衣衞的马队突然出现在这裏,就显得有些突兀了,最开始是前面几匹马慢跑而来,马匹一边跑,马上的人一边用力吹着口中的哨子,听到这个哨子声音,三角淀的百姓各个跑回家中,要不就是急忙出去找自家的孩子,再不回去,就要以乱民论了。
大队人马疾驰而来,有人隔着门缝看,能看到穿着飞鱼服,披毛毡大氅,带绣春刀的锦衣衞马队,有人眼尖,居然瞄到了中间那个身穿铠甲,披着猩红大氅的军将,这样的打扮只有王通才会有。
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居然让天津衞的第一号大人物,锦衣衞千户王通来到这边。
众人本来猜测王通这边是去三角淀的工场,如今天津衞城内城外不少的店铺都已经关门了,倒是工场忙碌异常。
却没想到锦衣衞的兵卒在半途中就开始拐入民间之间的街道,按说哨子吹响,街道上应该空无一人,可骑兵行进时,却有穿着棉袄,手中拿着黑巾摇动的百姓沿途之路。
虽然三角淀民居道路错综复杂,可有人领路,马队行动迅速,没什么耽搁,不多时就在一处宅院周围停驻。
“可是这裏?”
“回禀大人,就是这边,每三日一聚,今日就是聚的日子,小的看到那些婆娘都已经进去了!!”
王通点点头,身边的谭将沉声问道:
“老爷,仓促间找不到那么多壮健婆子……”
王通一摆手,肃声说道:
“信这个的,还指望别人给她们留什么体面吗?进去抓人,要活口,抵抗者格杀勿论!!”
后面有人轰然答应,有几个人早就冲到了院门口,听到王通下令,后面有人发信,几个人彼此搭桥,干脆利索的翻进了院子中,婆娘聚众,能有什么防备,人进了院子,立刻是从裏面打开了院子门,兵卒们一拥而入。
踹门声,怒骂吆喝声,妇人的尖叫哭喊声,不多时响成了一片,周围的人都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有人想要看热闹,有人想要趴在门缝向外张望,全是人头,根本看不清楚,有些胆大的想要上房去看,却没想到房顶墙头早就有锦衣衞的人在那边,一露头就被大声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