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衞都指挥使司衙门真正论起品级序列来,在京师远远排不上号,可要论起在百姓中的威风来,这衙门就是头一份了。
所以官署前面的街道一向不怎么热闹,谁愿意没事来这样的地方招霉气,都是躲避的越远越好,路上很少有人。
骆思恭在这裏站了快有两个时辰,路上也不见什么人,倒是有两拨自家人,其中还有一个昨夜喝多了今日晚来,撞倒自家上司这边,也算倒霉,另一拨是陕西那边回来办差的,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别人。
看到这马队出现,众人第一反应就是王大人来了,可随即觉得不对,王大人上任骑马坐轿的,应该喜气洋洋的才是,眼下这场面怎么看怎么是杀气腾腾。
马队排成个五人一排的纵队,整齐前行,看马上的骑兵都是穿着上好的铠甲,头盔面甲也不像是大明兵马的制式,但从内到外都透着一种森然之气。
二十余骑,又是鞍辔齐全、骑兵身着全甲,加上行动整齐,声势颇为煊赫,马蹄敲击地面,轰轰闷响。
马队越靠近,等候的众人就越发的心慌,战场上骑兵冲阵,往往列队冲去,步卒还没有等到骑兵冲到,就先约束不住队形溃散。
在官署前面等待的一干锦衣衞官吏虽说是武将,可平日里都是做衙门办差的,充其量领着手下咋呼着去抓人审案,根本没几个经过战阵的。
看着对面的马队逐渐靠近,请来敲锣打鼓的锣鼓班子先受不了了,几个敲锣打鼓的乐师一丢手中乐器,向着四下就跑。
这几个乐师一跑却是开了个头,经历司那些百户挂着百户的衔头,却是标准的文人,也是扭头向着官署就跑,倒是还算镇定,知道马队就算冲过去,也肯定冲不进官署。
乐师和经历司一干人并不是武将,这般惊慌失措倒也是正常,不过其余人的表现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
有的人手握在刀柄上,有的人不自觉的向后退,场面已经有些乱了,骆思恭却还有几分胆气,但也有些拿不准,偏生那些骑在马上的骑兵脸上也都带甲,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人,骆思恭回头看看,又看了看前面,心裏也越来越没有底气。
“骆都堂,先回官署里暂避!!”
“还傻着做什么,快去调人,让护衞官署的衞兵过来!!”
一干人七嘴八舌的吆喝大喊,几个千户还算镇定,其余的人不是在四下打量什么地方能躲开,就是张惶失措的叫人喊人。
官署这边有两个百户的兵卒用做护衞,不过这些兵卒也都是锦衣衞中子弟,能不能有用处,大家心裏也有数。
看着马队第一排右侧的那人高举起手臂,马队也开始放慢速度,骆思恭咽了口吐沫,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步。
这马队就在距离他身前五步左右的地方停住,马蹄在路上践踏,扬起老高尘土,这一停下,又有风吹来,灰尘正好是吹到迎接的队伍中去,弄的人满身满脸,不过此时,一干人已经顾不上这个了,方才分列两侧的阵型已经混乱不堪。
那边马队停下,这边也知道没有什么恶意,可方才地面震动,杀气腾腾,给每个人的心神震撼都是不轻,一时间还恢复不过来。
“怎么劳骆大人的大驾,您是上官,王某是属下,王某上任后应该主动去拜见才是,您怎么还出来迎接,折杀了,折杀了!!”
听到在马上的洪亮声音,一干人总算知道这伙来势汹汹的披甲骑兵,还真就是新任锦衣衞指挥同知王通,方才心中就在暗骂迟迟不来架子大,现在更是骂翻了天,那边王通说话间已经翻身下马。
举手投足,王通和身后一干衞兵身上的铠甲和兵刃碰撞作响,加上马匹响鼻,还有没有落下的灰尘,几个去过边关的竟然有种错觉,这裏不是锦衣衞官署的大门口,而是在边塞的沙场之上。
“王大人那里话,你我在一处办差,本是自家人,那来得什么上官属下,这么说话岂不是生分了,以后莫要这般叫,叫我声老哥就是!!”
骆思恭脸上堆起笑容,连忙应了上去,两个人嘻嘻哈哈,显得颇为亲热,两边看着的镇抚、千户、百户还有各处办差的吏目文书,心中都是暗骂,心想你骆思恭好歹也是正印的都堂,对个副手就差把头磕在地上了,你还要脸不要。
锦衣衞这边讲究个传承,子承父业一代代走来的,在这边办差的,十有八九是三代以上都是锦衣衞中出身,自然看过见过,知道规矩典故,锦衣衞这么多年一代代下来,外面如何不管,裏面这一层层分的明白。
官大一级压死人是一个方面,还有就是讲个资历传承,王通父亲不过是个小旗,他自己升任指挥同知前也不过是个千户,品级上比骆思恭低了不说,他家的背景也比骆思恭祖父千户、指挥佥事的差了许多。
可看眼前这模样,骆思恭差不多什么脸也不要了,对这胡子都没几根的王通巴结奉承,实在是见不得,不是一个人心想,你自己愿意跌份随你,咱们可还要个面子,到时候礼数该做到的就做到,决不奴颜婢膝的巴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