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清这样的人尚且如此,更别提杨巍、王遴、潘季驯一干人,山西道御史魏允贞的奏疏一上,利益切身相关的清流甚至是各部的郎官,各个衙门的年青官员都在鼓噪,严清等人善用舆论政争,自然也知道舆论的伤人之处。
清流们一闹起来,他们也都是慌了,既然万历皇帝不再提起什么,他们也顾不得什么国战利弊,都是去应付安抚。
不知道许了多少好处,不知道给了多少位置,但权贵子弟侵占仕途,却关系着士林的前途,这等事情可不是轻易能压得下去。
但焦头烂额之后,万历皇帝在宫中却突然下旨,将魏允贞贬斥出京,京师中喧嚣的舆论一下子安静了些。
“这次魏允贞那狂徒乱吠,却招致这等惩治,当真是大快人心!!”
“……莫要高兴的那么早,你我都是从这时节过来的,这等事若是搁在当年的你我身上,你能忍气吞声,还不是一样要闹,魏允贞这混帐出头被打而已,可将这个势头一起,接下来恐怕就麻烦了……”
“各位不知道注意没有,此次虽然喧哗,却没有往日间那么齐声,若跟往日那般,恐怕咱们中就有人要告老还乡了。”
这般局面,严清等人,甚至是申时行那边都要慎重对待,不敢有丝毫的轻忽,这样的议论总在某家宅邸中发生。
清流言官的舆论往往都是由朝中某大佬或者几位大佬煽动施行,有针对,有指向,这一次却没有什么目的,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纷乱无章。
魏允贞这个敢于出头的被贬斥出京,其他人有的胆怯,有的更要大闹,不过,大佬们却也看出了端倪。
之所以这一次的清流言官闹的不成气候,原因很简单,因为没有人组织,没有人串联,没有核心,自然也就折腾不起来,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如今各处的大佬们已经可以从容调度,分化瓦解,有惊无险的过这一关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京师言官之中,何人组织,何人串联,自然是户部的李三才和顾宪成,这次这两人都是谨慎之极,低调不言。
“京师言论汹汹,道甫为何却闭门不见外客,每日离开值房就是回家啊!?”
“大人做事自有大人的道理,学生们又何必多言。”
“魏允贞可被视为如今清望之首啊,以往这名号都是加在道甫身上,道甫你就没什么念想?”
“学生言事,乃是为了利国利民,并不是为了自己谋什么清望,这等虚名,不要也罢!”
问李三才这句话的人,自然不知道王通曾经派人上门警告,说如果不想家中倾家荡产的话,就老实点少出声,魏允贞上疏之举,李三才还真不好判断,到底是不是出于王通的授意,张四维一党对王通敌视异常,会不会是王通借此反击呢,谁也说不准。
但他的举动却被认为是识得大体,知晓进退的明智之举,李三才平日里在清流中就极有影响力,这样的人物,又这般知趣,一定要提拔的。
万历十一年六月末,户部传出风声,云南清吏司郎中要有他任,员外郎李三才很有可能补上这个缺份,又有传闻,户部主事顾宪成深得赏识,被认为精明能干,将进入吏部文选司做主事。
户部云南清吏司负责漕运,是户部最有实权的差事,而六部首推吏部,吏部最好的司则是文选司,李三才和顾宪成突然间行情就热了起来,清流之辈,不少人看着李三才和顾宪成两人眼热,也有人知道些风声,说这二人就是因为闭口不言,不跟着大家鼓噪,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提拔。
有的人后悔,有的人眼热,大家也琢磨过味来,原来不出声也有好处,不少人也就偃旗息鼓,京师又是安静了不少。
万历十一年七月初,从南直隶松江府有奏疏送到京师,嘉靖后期和隆庆前期的首辅徐阶,斗倒了严嵩,又被高拱斗倒的徐阶,死在自家床头,终年八十岁。
徐阶自嘉靖后期当政,朝中尽是他的朋党,就连张居正也是他提携的后辈,朝廷地方大小官员都和他有这样那样的关系,他这一死,立刻就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权贵子弟侵占科举仕途之路,魏允贞的那道奏疏,热度却渐渐的淡下来了,读书人们现在忙碌的都是写文悼念徐阁老,看看会不会被徐阁老的什么门生故吏的看中。
不怎么被人注意的是,锦衣衞都指挥使衙门又有人送匾额,送酒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