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十一年十一月初,山西各处,从北到南,大同府、太原府、平阳府、潞安府、沁州、泽州、辽州、汾州,各个府州的商人商户都是收到了一份单子。
单子上有各种各样的物资,接到单子的商家都颇为惊愕,因为单子上的货物就是自家中储存的,而且这价钱颇为合理,往往比时价要高五分,或者是高八分,最紧缺热火的货物则是一成。
除却这样的价钱之外,还给了额外的脚钱,让这些店铺商家自己雇傭大车送往大同府,脚钱也由买家支付。
下订单的买家是三江商行、晋和商行和勇胜商行,要是官家来买,大家伙都是心存疑虑,生怕官府强买甚至强抢。
但这几家商行各处都有分号,本钱雄厚,平日里打交道也多,大家知道底细,担心就少了很多,定金一付,很多人就开始雇傭车马,装运货物前往大同。
山西和其他省不一样,他的商业和贸易极为的发达,山西除却和塞外蒙古贸易的传统之外,还有和邻近的陕西贸易,甚至还有去往关外和女真人贸易的传统,更不要说内地江南的商人输送物资去边镇,然后换取盐引的传统了,尽管后来改为了直接出银购买盐引,但这个传统却保留了下来。
各处物资以山西为中转和各处贸易,造成了山西的商业远比其他各省繁荣的现状,秋冬季节,正是和草原上贸易的旺季,以及为腊月年节备货的旺季。
山西冬日封冻,春日开化,年初的时候道路泥泞不堪,通行极为的困难,加上山西和外界的交通没有什么水路,只能是陆路交通,年初通行困难,所以都要在秋冬季节路面坚硬的时候备足了货物。
尽管是贸易旺季,可草原上商队不断的遭劫,商路断绝,货物都只能是压在仓库中,加上为了来年准备的货物,积储的物资更是众多。
粮草、布帛、盐货、铁器用具,样样不缺,这些物资却是战时需要的,单子下达,定金下达,物资源源不断的送往大同府。
大同府的兵丁作战未必英勇,大部分平日里就是军将的农奴,没办法上阵杀敌,集中起来做些活计却是能的。
大同右衞的南边,几千兵丁紧张忙碌,在这边建起了简易的仓库,还有圈养牲畜的围栏和马厩。
三江商行以及所属各个商行的掌柜伙计都是汇集在此,每有物资到来,都是点检货物,然后分门别类的存放,付给现银。
大同右衞和玉林衞、威远衞的兵丁这边也得到了许多的好处,三江商行这边开出价钱收购柴草木料,需要人做搬运的活计,工钱已经比市面上高了三成还多,这边的兵丁在边境驻守,军饷一年被克扣的剩不下多少,现在有个外快可以赚,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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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同镇对俺答部那边的消息了解的很清楚,俺答部那边对大同镇这边的风吹草动了解的更加清楚。
他们自然也知道大同镇在调兵遣将,蒙古在大明也是密探和细作都是众多,京师下旨调拨蓟镇兵马和虎威军来大同镇支援的消息,他们不比大同镇这边知道的晚。
不过僧格都古楞汗和俺答部的贵人们并不担心,在他们看来,大同镇的边兵甚至连草原上的绵羊都不如,商队商户在草原上被抢劫,他们不敢出来管,俺答部派出骑兵清剿,也就是距离边墙近了些,居然就鸡飞狗跳的。
自己不敢打,还从外面调兵过来支援,支援又能如何,还不是窝在边墙的后面,战战兢兢的看着北边。
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僧格都古楞汗甚至还给手下的军将下令,让他们在南边清剿马贼的时候,距离边墙更近一些,看看明军做什么反应。
十一月之间,鞑虏骑兵在边墙附近的活动更加频繁,和僧格都古楞汗判断的一样,大明边兵不敢轻动,靠的太近了,就只敢点燃烽火,躲进堡垒之中,那些出现在草原上的大明侦骑,看到鞑虏大队骑兵就急忙逃跑,连那些兔子都不如。
尽管大明的军将兵丁这般的胆怯懦弱,但草原上的马贼却更让人恼火,尽管这样密度的清剿,可马贼们的活动始终没有停下。
活动的频率尽管下降,尽管商队遇袭的事情越来越少,可这些马贼却好像是把眼光投注向了散居在草原上的小部落,有一家被俺答部庇护的小部落半夜被马贼突入,整个部落的男丁都被杀光,财物都被烧光,牲畜们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直接宰杀。
等俺答部的骑兵过来的时候,眼前只有一片废墟,还有那些奄奄一息的妇人和孩童,这样的杀戮比彻底的屠杀还要残酷,因为男丁被杀光,女人和孩童就成了归化城的累赘,而且这些妇孺老弱的恐惧和慌张会传给别人,会让其他人也感觉到,会造成更大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