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海瑞,王通回到屋中仔细浏览了下海瑞给过来的案卷文档,如果在十几年前,海瑞还是应天巡抚的时候,用这些证据的确可以给徐家以重创,时过境迁,已经近二十年过去,太多事太多人都是无从追究,意义也实在是不大了。
客栈中的掌柜和伙计都是被打发离开,伺候的下人也都是王通身边的一干亲衞,陈大河此时走进,王通抬头笑着说道:
“今晚的海瑞,就是你心中的那个海瑞了!”
他这句话说出,陈大河却是有些懵懂摸不到头脑。
※※※
在南京城中,消息和情报的搜集毕竟不如京师那般的便捷快速,海瑞来拜访完的第二日,那个锦衣衞百户所属何人才算是调查清楚。
三个千户中,居然不是怀疑最大的孟宪辉,也不是魏国公那一系的于清国,居然是看起来最无害的张连生。
这个消息还不是王通这边打听来的,而是天不亮的时候,张连生就跪在客栈的门前请罪,相比于昨日客栈门前“小贩”“商户”“旅人”云集,今日里却清静了不少,没人愿意被割碎了喂狗。
但远远盯着的人还是不少,一位锦衣衞千户穿着官袍跪在那里,这个消息也很快传遍了南京城的各处。
不过客栈的门开的早,亲衞见到禀报,张连生很快就被叫了进去,相比于魁梧的于清国,精悍的孟宪辉来说,张连生的相貌和武夫以及内衞这两处都扯不上任何的关系,他白白胖胖的,脸上挂着谦卑讨好的笑容,看起来完全是个殷实的商户模样。
他也没想到贵为侯爵又是锦衣衞都堂的王通会起来这么早,这等年轻的贵人,沉溺酒色也是正常,还以为自己被领进院子来就是跪着。
这张连生被领进王通的屋子的时候,见到王通正坐在那里,先是一愣,随即跪下连连磕头,带着哭腔说道:
“都堂,昨日那事和下官没有关系,下官全然不知情啊!”
王通也是刚刚拿到南京锦衣衞统属关系的册子,南京报往京师的清册都是过时的,在王通这边的档案中甚至查不到昨日安排盯梢人的那个百户的名字,听到张连生的哭告,王通心中大概明白了几分,不过还是皱着眉头问道:
“你自己的属下,你说他做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你全然不知情,天下间那有这样的道理?”
一听王通这话,张连生碰碰的又是磕了十几个响头,额头上都隐约见血,在那里涕泪交流的说道:
“不怕都堂笑话,小人下面这些百户都是别人关说,小人得罪不起那些人,也只能让他们在这个位置上,小人也管不动他们,小人无用,小人无用,请都堂责罚,但这件事和下官没有一点的关系啊!”
眼下不是这官位能不能保住的事情,刺探钦差,意图对锦衣衞都指挥使不利,这样的罪过往大了说,是要掉脑袋的。
看到张连生这样的窝囊,王通坐在那里只是摇头,开口笑着说道:
“自然不会是你,你若要刺探本官,也不会用自家的人来做,刺探本就是隐密事,那有如此不遮掩的?”
王通这番话说的张连生又惊又喜,用手胡乱抹了把脸上的眼泪,在地上连声说道:
“都堂说的是,都堂说的是,下官断不会做这等丧心病狂的勾当。”
“张千户来的这么早,想来没吃什么早饭,先下去洗漱下,然后同本官一同用早饭吧。”
王通颇为和气的说道,那张连生满脸眼泪糊了一片,的确要洗漱一下,王通昨日小露了下手段,让南京城内颇为震动,再想想王通当年在京津的作为,张连生可是胆寒,又听到自家下面管的百户出了这桩事,吓得魂飞魄散,晚上都没敢睡觉,早早的过来跪着请罪,本以为会有雷霆之怒,却没想到王通这般的和气,还邀请他一气用早饭,此时他的感觉就有些受宠若惊了。
在清晨送来的文档上说的很明白,张连生连自己直属的百户都管不动,他下面的百户眼中根本没他,百户、总旗位置出缺,往往是众人合议之后到张连生这裏走个手续,这等窝囊角色能有什么坏心思。
这件事摆明了是想要把水搅浑,然后让这张连生来顶缸,若是在京师,王通现在就要拍桌子让他滚蛋,提拔个能干的上来,但眼下在南京城这等局面,张连生却有拉拢的必要了。
饭菜很是简单,不过是豆浆加上烧饼和几样小菜,张连生却吃的极为香甜,边吃边说道:
“都堂来到南京,吃的这般简陋,属下实在是惭愧,秦淮河畔的胡椒牛肉汤,竹子婆姨的黄油酥,这才是南京城上好的早饭,都堂一定要去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