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村俗粗物,真不知当年如何过了殿试,和你我成了同年,若不是为了大事,怎么会和他同席!”
吴作来此时倒是淡定了许多,笑着摇头说道:
“他家境当年也是好的,不过家中有人和私盐有纠葛,偏生被天津衞的私盐查缉查到,若是认了还好,偏生要纠集乡勇民壮想去找回来,结果人死家破,要不是他老子见机的快,就连这姚博也脱不了干系,因为这个,他对那王通恨意深重,再说,他无财无势,在这个山西道御史的位置上再也无法寸进,也不在乎什么了!”
“吴兄好眼力,这姚博就是个破落户的性子,换了旁人那敢如此。”
吴作来把玩着手中的酒盅,笑而不语,等一干人奉承完毕,才开口说道:
“此事要紧,大家都不要懈怠了,今年可是京察之年,各位是上是下,今后前程如何,都看此次了!”
京察是大明对官员进行考核的制度,每隔六年,对天下五品和五品以下的文官进行考核,在京师这边,是吏部尚书和都察院左都御史联合进行考核。
这个是大明官员最在意的考核,因为这个考核会决定官员的升迁甚至能不能保住这个官位,每到这时,吏部尚书门前都是热闹的好像市集一般,有求官的,有保官的,但对于许多人来说,这也是个机会。
吴作来身为吏部尚书杨巍的亲信弟子,他说这话却和旁人有些不同,坐在桌上的几个人都是收了嬉笑之色,肃然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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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天之后,吴作来却是出现在吏部尚书杨巍的府上,如今就连吏部尚书府的门房都把头抬高,那些官员在尚书门前都是谨慎小心,唯恐做错了进不去门。
吴作来作为杨巍的弟子就没有这么多的麻烦,在门前招呼了一声,门房就客客气气的把人让了进去。
这时虽然是散朝后的下午,不过杨巍正在见客,吴作来在偏厅等候了一会,才被杨巍的长随叫进去。
杨巍如今是吏部尚书,六部之首,威势也是比从前重了许多,看见吴作来进了书房,才从沉思中恢复了过来,吴作来连忙快走几步到了跟前,见礼之后低声说道:
“恩师,姚博已经愿意去写这个奏疏,其他各处也都做好了准备,姚博只要起头,大家立刻会群情激昂……”
听到这些,杨巍点了点头,不过他也听出了吴作来话中的未尽之意,眯着眼看过去,吴作来立刻说道:
“恩师,学生有几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杨巍“嗯”了声,吴作来才恭谨的低声说道:
“陛下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朝野正义之士准备仗义直言,让陛下知道,圣上垂拱,士大夫治理天下方是长治久安的道理,不过,锦衣衞的王通可是个不讲理的浑人,到时候,陛下要让王通……”
杨巍摇了摇头,淡然说道:
“王通虽然不讲道理,却胜在忠心陛下,去年那些事对他来说也是个警醒,王通自我放逐去了归化城,锦衣衞几司和天津衞的兵马都是交出来,他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听到这么说,吴作来长出了一口气,不过还是肃声说道:
“恩师,锦衣衞和京津各支兵马,陛下用过一次,未必不会用第二次……”
杨巍在那里沉吟了下,挥手让站在屋角的几个人退下,等人出去,杨巍才出声说道:
“今年准备安排你去文选司做事,你做事妥当,想的也全面,让为师很是欣慰,有些事也该说给你知道。”
吏部文选司等于是吏部的第一衙门,有考核人员向吏部尚书提出官员任命名单的责任,最为权重,是一等一的肥缺,吴作来听到这个脸上顿时显出感激涕零的神色,连忙跪下磕头说道:
“恩师厚恩,学生当粉身碎骨以报!”
杨巍点点头,却没有让他起身,开口说道:
“长幼有序是大礼,这点宫外朝野知道,宫中也有人知道,皇长子应为储君,这件事,连太后娘娘都是赞同的,若不然,慈圣太后娘娘可是更疼爱潞王殿下,你起来吧,回去继续做事,姚博那边,银子和地契我会安排人送去!”
跪在地上的吴作来听到杨巍说话的前半段,身体震了下,过了会,惶恐和担心却不见,神情却坚定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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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月二十这天,王通正在谭将的陪同下在归化城闲逛,周围都是化装成仆役打扮的亲衞,开到这边快有一个月,王通大部分时间都在匠坊和城外的农庄中渡过,城中闲逛这还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