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命的孩子。”
郑贵妃说了一句,一边哭一边安慰,万历皇帝被郑贵妃那些话说的愣住,下意识的想要呵斥,可孩子这么一哭,他的脾气却是泄了,从怀中掏出手帕,蹲下来给朱常洵擦拭眼泪,也小声的安慰了几句。
“皇上,臣妾母子是真怕了啊,这次的言潮将臣妾母子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今后太后娘娘也会将我们母子看作眼中钉肉中刺,在这宫内,今后,今后的日子……”
万历皇帝长叹了口气,伸手撩起了郑贵妃垂下的头发,低声说道:
“朕也没有想到局势突然这样不可收拾,你也不要想太多,有朕护着你们母子,不管是谁都不能害你们。”
“皇上就甘心回到从前那样子,皇上连宫内有差事的宦官都不能换,说话还要和臣妾私下里说,生怕外人偷听。”
孩子哭泣的声音小了些,郑贵妃又是继续的说道,万历皇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在郑贵妃面前能敞开心扉,倒是不在意表现自己的软弱和迷茫,他喃喃的说道:
“朕也奇怪,明明一切都在掌握,内廷外朝各个都是恭恭敬敬,突然间就乱了套,朕没有做什么不对的事情,下面的人都还忠心,为什么……”
郑贵妃盯着万历皇帝的双眼,在那里犹豫了下,好像是下了决心,尽管御书房中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可郑贵妃的声音还是不由自主的放低了,她开口说道:
“皇上,眼下这个局面,就是因为皇上身边没有一个真正放心,又能在外面放开手脚做事的人,皇上,让定北侯回京师来,有他协助,皇上肯定可以……”
郑贵妃的话还没有说完,万历皇帝抚摸她脸庞的手却猛地收了回来,万历皇帝直起身,有些烦躁的摆手说道:
“王通在北疆养病,要他回来作甚,没有他,朕一样能平息此次风波,爱妃先回去歇息,不要乱想,一切都有朕在!”
郑贵妃咬了下嘴唇,脸色苍白了些,却也不说话了,躬身拜了拜,怀里的孩子却哭的更大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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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黑下来的时候,张诚带回了宫外的回信,对于双王并封的策略,申时行婉言推托,并认为不合适,次辅王锡爵倒是觉得此事可行,一来万历皇帝的心愿没有被违背,二来眼下的混乱可以得到解决。
现在官员们不干差事,每日里都是在串联这个立储之事,眼下局面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事后必然要有一批人被升迁提拔,必然要有一批人倒霉,空下的位置就要有人补上,这可是让人兴奋。
双王并封,是将目前的皇长子朱常洛和皇二子朱常洵同时封为藩王,等长大了再做计较,决定谁是太子。
这裏面有个小花样,太子和藩王是兄弟,但地位却是君臣,如果都封为藩王,那就等于把两个孩子的地位拉平,今后也可以进行动作。
太后将皇长子朱常洛带回慈宁宫抚养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宫外,内阁首辅申时行自然知道这个意味着什么,他肯定不会出声,但王锡爵的性子却不像是一个真正的文官,他考虑的圣贤大义少些,考虑的国家利害多些。
大明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做,没必要为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纠缠对抗内耗,这就是王锡爵的想法。
不过,第二天,也就是五月十四的早晨,在王锡爵府邸前等候的宦官却匆忙回到了宫中复命,王锡爵说自己考虑的不妥,不全面,也不准备拟旨。
东厂在盯着那边,原因也很快送了上来,王锡爵写这封旨意的时候,消息被下人传出,他的两个学生急忙过来劝告,说的很明白,说如今太后娘娘已经将皇长子接进了慈宁宫,态势这般明显,老师你写这样的旨意,等到将来,恐怕是要粉身碎骨的,而且现在朝野之间的舆论倾向也是这样,老师何苦和这么多人过不去。
王锡爵比较顾全大局,但这不代表他没有政治智慧,也不代表他不会考虑自身的富贵和安危,他自然也就是缩了回去。
但消息传出去了,让本就群情激昂的官场上更是爆发了,有官员光禄寺丞朱维京上疏说“欲愚天下,而实以天下为戏也”,更有人说,皇长子立储本就是理所应当,皇帝这么做,不过是要拖延耍弄。
更有人直接上疏说道,当年万历皇帝六岁就被册封为太子,为何当时不把他和潞王一同并封为藩王,等长大了之后再决定谁是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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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于官场上的纷乱,顺天府府丞吕万才却召集手下的捕头和差役们吩咐,如今京师不宁,一定要抓好治安,不要让小偷小摸钻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