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皇帝的第二个问题却让张诚一愣,张诚连忙说道:
“万岁爷恕罪,是奴婢疏忽了,奴婢这就安排人去查。”
王通在那里束手低头,安静的站着,等张诚离开,赵金亮关上御书房的门,万历皇帝才摇头叹气说道:
“张伴伴老了,精神已经有点跟不上,真是……”
万历皇帝自己感叹了句,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继续说道:
“你做事朕是放心的,你说这些听着虽然荒唐,但想来不会有假,边镇如果真是这等样子,朝廷何必每年拿出几百万两银子喂他们。”
“陛下圣明,如今西北各镇已经谈不上什么战力,但这般败坏,被祸害的却是百姓,不光是要负担他们的军饷粮秣,还要被他们欺凌抢掠,要事这么下去,迟早会有祸患。”
万历皇帝点点头,说起这个肯定不怎么让人愉快,万历皇帝将奏本合上,靠在椅背上长出了口气,肃声说道:
“整日不得闲,这处妥帖了些,又有另一处不安心的,这么折腾,朕也想学皇祖了,找个地方獃着,就和你们几个亲近的说说政务,也是清闲自……”
说到这裏,万历皇帝却是住口不言,自失的摆摆手,开口说道:
“边镇这么多年下来,陋规重重,除却边将边兵,不知道天下间多少人牵扯关联,要是一动,搞不好就要激起大乱,你怎么看?”
王通早就有预案回答,但万历皇帝方才几句话却让王通有些感慨,万历皇帝已经有些倦政了,万历本就不是一个很有责任感,很耐得住繁杂政务的人,他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喜好非常多。
而且如今和从前不同,从前皇帝想要花钱就要派宫内的宦官出宫搜刮,税监、矿监、织监等等,惹得天下沸腾,然后文臣整天在闹,现在有了天津衞的金花银供应,又有归化城皇庄的大笔收入,宫内宽松的很,新鲜玩意也多,天津衞如今算是大明官方上第一大港,许多国家的船只都来到,东洋西洋的货物、新鲜玩意都是大把,能穷奢极欲,能大肆享受,人却被拴在这无趣的政务上,也难怪他会厌倦。
大明帝国的事务无数,像是归化城大捷,古北口大捷那种振奋人心的战报仅仅是偶然,绝大部分事情都是人事安排,政务决定,繁杂繁琐,而且还不断的纠缠,各个势力的平衡就让人头疼。
“陛下,各个边镇的军将,都是克扣军饷养家丁亲兵,驱使兵卒为他耕种生产,谋利赚钱,每个人都是地主财主,下面的兵卒若是闹起来,他们会用亲兵家丁过去弹压,陛下,这和内陆地主有什么区别,地主们驱使佃户长工劳作,若是闹起乱子,他们也都是用自家的家奴亲信镇压,那些地主又何曾向朝廷要什么粮饷,边镇兵卒大多数过得恐怕还不如内陆的佃户长工……”
王通的话有些绕,万历皇帝双臂放在桌上,身体前倾,面露思索神色,王通又是说道:
“要是裁撤的话,军将们的权势没了,肯定要闹将起来,但若是不裁撤,承认兵卒为他们的私产,承认边镇的田庄牧场是他们自家的产业,朝廷不再给边镇军费粮饷,将边镇改为布政使司,军政改为民政,那这样会如何呢?”
万历皇帝沉吟了下,给边将们大量的奴仆和田产,边将们怨气会少很多,边兵们左右日子苦,不出去打仗,安心种地的话,他们估计也是愿意。
“但万里边疆谁来看守,总不能这么不管吧!?”
“陛下,归化城被打下来之后,大同、太原、延绥、宣府四个边镇都是无忧,为何?因为归化城是要害之地,不经此处,鞑虏大军不得入大明,扼守此处,四处攻略,草原上甚至没有聚起大兵的可能,但仅有这一处是远远不够,有精兵几支驻守要害关键之地,以火器大车为主,用城傍骑兵和商团武装沟通联络,可保边疆无忧。”
万历皇帝索性是站起,走到一旁墙壁挂着的地图前,看了几眼又是问道:
“按照武馆讲的那些,所谓要害之处都在边墙之外,就那么三五处,可万里边疆,就这么三五处,如何守得住。”
“陛下,整日窝在边墙后面,守如何守的住,那只能等鞑子过来打,在边墙外,是我们打他们,让鞑虏整日想着如何躲,如何守,那还有什么胆子入寇,等慢慢杀绝了,自然长治久安。”
万历皇帝缓缓点头,能少花费粮饷军费,还可以达到这么好的效果,那自然是善政,不过,王通说这个仅仅是个计划,细节和可行还要具体的讨论,这个也是实情,但今日陈述完,接下来却有详细讨论的必要了。
这个话题告一段落,万历皇帝拍打着桌面说道:
“王通,你不在京师这么久,知道不知道去年收上来的赋税比前年少了近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