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某虽然是武夫,可读史也有心得,隋伐高句丽穷兵黩武,数次无功而返,天下骚动,亡国身死,唐因此得天下,按说有前车之鉴,李唐高祖至高宗也都是贤明君主,为何天下一稳就开始征伐高句丽,为何自太宗至高宗近四十年,对高句丽战事始终不停,一直到灭国……”
说到这裏,王锡爵沉吟起来,王通在他面前说起读史来,那实在是班门弄斧,为何隋唐要征伐高句丽,这个意义他当然也是明白,只是没想到王通居然将高句丽和女真联系在一起,而且被王通这么一说,这么一想,两者的确有相似之处。
“督师,女真不同朝鲜,朝鲜民风羸弱,女真却是强悍野蛮,如果……”
王通还要再说,王锡爵却开口打断,徐徐说道:
“王大人,你如今的地位已经是位极人臣,却还是这么热切功业,图的是什么呢?”
王通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哈哈笑出声来,方才陈述的也是有点紧张,索性是坐下说道:
“王督师原来是这个意思,你是觉得王某这么不断的求战,又是不断的能打胜,不断的建功立业,这是心怀不轨吧!”
没想到王通说的这样直接,王锡爵也是一愣,随即缓声说道:
“王大人快人快语,老夫的确是不明,凡事皆有所图,老夫寒窗数载,跃龙门入了仕途,一步步到今日,也有为国为民之心,却也有求荣华富贵的私念,王大人身位天子亲信,又有赫赫武功,富可敌国,都已经到了这般,却还是这样好战,老夫读圣贤书,可也知人间事,做事必然有所求,可王大人求什么,还有什么可求,老夫却看不懂,看不明白,征战多日,将士们也都是思乡心切,也都想要休整了。”
王锡爵说完,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却等着王通的回答,这个意思明白的很,王通如果给不出合理的解释,那结果可想而知。
王通看着王锡爵笑道:
“督师,若是王某说自己好战,曾立下大志向,要扫清大明疆域周围的鞑虏蛮夷,为大明开疆拓土,这个理由行不行?”
王锡爵笑着摇摇头,王通也是笑,开口说道:
“如今这世道,正气凛然的话语无人愿意信,说自己苟且求利,反倒是大家当真。”
说完这句,王通从怀中掏出一份折子递给了王锡爵,笑着继续说道:
“督师且看看,本来不想这么早拿出来的。”
王锡爵打开折子看了几眼,表情却又是凝重起来,王通却自顾自的拿过王锡爵的笔墨砚台,自己磨墨,磨完了之后,拿起毛笔在折子上写了几个字,然后盖上了自己私章,又是递给了王锡爵,然后开口问道:
“督师,建州女真打还是不打?”
看着手上的折子,王锡爵在那里沉默了许久,抬头再看王通的时候,神情已经颇为的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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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五,督师王锡爵、主将王通、监军陈矩、辽镇总兵李成梁召集东征大军以及辽镇诸将。
督师王锡爵以为除恶务尽,不能让鞑虏有喘息之机,号令东征大军各路,另辽镇精骑五千,步卒三万,出兵建州。
这次并没有将蓟镇的步卒留下镇守,而是一并出发,辽镇这次也是动用了老底子,不过这个步卒基本上就是用作民夫用,林林总总算起来,这次出征建州的大军总数近七万,而且都是大明的精锐,规模惊人。
王通领兵出战的时候,王锡爵坐镇后方,这个事一方面是信任,从另一方面看却是彼此并不亲密和睦,要知道其他文臣统兵,可是要坐镇军中,不过在沈阳的时候,王锡爵和王通却经常深谈,这关系又显得很亲近,一干人都是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