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要不要给圣上上一道奏折?”“现在还不需要,等本官要的人送过来再说。”孟岩微微一摇头,“回去吧,今天可以收工了。”“收工?”“嗯,不要总是绷着,这才只是开始。”孟岩提醒一声。“明白!”“张冲查抄赵府怎么样?”回到馆驿,孟岩问道。“江大人带人过去清点财物了,估计快了。”郭小超坐下来,喝了一口茶道。“王恒!”“在!”王恒是王敬的儿子,这一次王敬恳求之下,孟岩将他带在身边学习。“去,把马县令请过来。”“喏!”“赵烈招了没有?”“黑子在审着呢,还没有消息,估计还没招。”“这人嘴还挺硬的,等抄家找到证据,就不怕他不开口了,这种人,未必就做过一件这样的事情。”孟岩道。时间就像沙漏里的沙子,飞快的流逝。“大人,我们回来了!”孟岩正在低头想事儿,蓦然听懂一阵脚步声,一抬头,看到张冲和江羽一文一武两员大将走了进来。“情况如何?”孟岩起身走了过去,“坐下说话,来人,倒两杯茶水过来。”“谢大人!”“还是有江大人说吧,查抄赵府的财物都是他在统计的。”张冲说道。“启禀大人,下官按照您的吩咐,对赵府进行了查抄,所列财物和贵重物品清单如下!”江羽从衣袖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张递了过来。孟岩伸手接过来,展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好几行。十分详细:金叶子,三枚,重三钱;碎银,四十三两三钱;银票,百两记额,六十四张……仿韩熙载夜宴图一副;昆仑山玉如意……”“这是赵府的全部财物吗?”“是的。全部有价值的财物都列在上面了!”江羽微微一点头。“赵烈为官多少年了?”“赵烈是宣德五年的同进士,算起来,为官已经有十六年了。”江羽道。“算一算他每年的俸禄,加上其他合法的收入,减去这里面列举的,还剩下多少?”孟岩问道。江羽不慌不忙的拿出一个小算盘,一边说,一边噼里啪啦一阵计算,最后道:“根据下官的推算。赵烈为官十六年,所获的俸禄加上奖赏以及其他合法收入,总计是一千三百一十八两,用这里的减去这个数字,无法估值的不算,还剩下一万六千七百两!”“十六年,贪污受贿一万六千多两,平均下来。每年一千两银子,本官行个文去吏部查一下。赵烈任上可有亏空之类的。”“大人这是要彻查赵烈?”“本官最嫉恶如仇,尤其是这等贪官,职权范围之内,只要是被本官遇上了,那就逮着一个,处理一个。绝不手软!”孟岩郑重的道。“可是,您现在是专案钦差,要查赵烈的话,那可是越权了?”江羽提醒道。“等赵烈开口,案子移交锦衣卫北衙。这样就没有人说闲话了吧?”“嗯,这倒是,锦衣卫北衙本来就有查办此类案件的特权,交由北衙接手,没有人能指出毛病来。”“把这些抄写一份,交给黑子,他知道怎么做。”孟岩吩咐一声。“好的。”“都下去休息吧,赵烈的家人没为难吧?”“没有,赵烈在这边纳了两个小妾,各有一个丫环,老妈子还有仆役什么的,都还安顿在州衙内!”“不是卖身的,结算工钱,多给半年,让他们自己回家,缺盘缠的,可以给一部分。”孟岩道,“卖身的,有卖身契的,交上来,本官来处置,卖身契在老家的,把人先安顿下来,询问他们自己的意愿,愿意恢复自由的,本官给他们想办法,不愿意的,再说。”“是,大人!”“去吧,去吧,弄完了,就下去休息,不必再来请示了。”孟岩一挥手。“大人,马县令到了!”“有请!”“下官马蔚然见过钦差大人!”“马县令来了,坐,王恒,奉茶!”孟岩热切的招呼一声。面对如此热情的孟岩,马蔚然脸色似乎有些不太自然,太不正常了。“马县令,你在易县县令任上,每年一次的吏部一次的考评,你的评价都不高,甚至有时候都没有你的名字,但易县的老百姓对你的口碑还是不错的,本官说的可对?”孟岩道。“钦差大人怎么说起这个?”马蔚然有些吃惊。“本官也听说了一些,你马县令相貌不出众,当年科考,要不是一手好文章,怕是连进士都中不了,中了进士,吏部选官,总轮不到你,你迫于生计,最后没办法,自己治了一个卖炊饼的摊子,我说的可对?”“大人……”“听本官说完,后来吏部有位官员在大街上看到了,堂堂进士居然迫于生计在大街上买炊饼,觉得有辱斯文,也丢尽了朝廷的脸面,才在选官的时候给你说情,放你来易县担任县丞,你到任后三年,因为老县令身体不好,你得以施展才华,劝课农桑,发展县学,老县令致仕,推荐你接了他的位置,但是由于你性格倔强,不善与同僚之间交往,因此你虽然官声很好,但跟同僚之间关系并不好,而且,你在县丞任上,有老县令给你遮风挡雨,老县令走了,没有人给你撑起一片天空了,于是你虽然没有犯错,也造福一方,却得不到上面的欣赏,甚至还把你当成另类来看,于是你在县令任上十年未获升迁?”孟岩继续说道。听到这些,马蔚然眼圈瞬间就红了起来,这十多年来。他所受的委屈,内心的愤懑,一下子涌了上来。“大人,下官为官十余载,不求高官显爵,只求造福一方百姓。无愧于心。”“马大人有此心意,本官心中甚蔚!”孟岩赞许一声道。“多谢大人赞许,有大人这句话,下官心满意足了!”马蔚然激动道。这些年来,他不被人理解,在众多同僚眼中是个傻老倔,还被人戏称为“马大郎”。当年当街买炊饼的经历,更被人编成了故事传唱,当然那唱的都不好听。“本官请马县令来。是看重马县令的才能和口碑,打算给马县令你一个机会。”孟岩直截了当的道。“大人,下官……”马蔚然愣住了,他没想到孟岩会如此看重他,想用他。“怎么?”“实不相瞒,下官已经决定要辞官归故里了。”马蔚然站起来,郑重的道。“辞官,这是为何?”“下官厌倦了官场里的勾心斗角。心力交瘁,已经不堪重用了。”马蔚然道。“马县令。没想到你会这样放弃了!”“放弃,大人,说句不动听的,像你我这样的人,在官场中都属于异类,异类的结局是什么。您也看到了,就是我这样的,十年不得升迁,而且还被人诬陷,夺官罢职。这都是最好的结局了。”马蔚然黯然道。“马县令,可还记得你当初考取进士,那个时候你是心里是怎么想的吗?”“是,那个时候下官的确想要干一番事业,就算不能青史留名,也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好官,可又如何,我空有一身抱负,却难以施展才华,后来终于有机会了,我被放了县丞,做到县令,我把一个县治理的繁荣富华,井井有条,路不拾遗,可又能怎样,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你的会给上司溜须拍马,会给上司送礼,你才有机会升迁,否则吏部考评,轮都轮不上你!”马蔚然气愤的说道。孟岩知道,大明开国已经六七十年了,官场上的那一套早就死灰复燃了。这是一贯的政治生态,劣币驱良币,可以说是历朝历代的顽疾,至今都没有找到根治的好办法。老朱家杀了那么多人,都没有用,事实证明,严刑峻法也不是一剂良药。要澄清官场的不正之风,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关键还是立规矩。规矩有了,还得监督!这两者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当然,这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根本问题还是老百姓的觉醒。但,这可是几百年以后的事情,就现在的大明,这个方法完全不可行。可如果朝堂之上有一批正直无私的大臣的话,那对整个官场的风气是有巨大的影响的。这又说道另一个官场弊端,上有所好,下必从焉!上层干净,下层必然会得到净化,反之,如果上面的人都腐化了,那上梁不正下梁歪,那全国就必然是一团乌烟瘴气!就如今大明朝而言,朝堂之上贪官和好官,五五之数,也正是这个原因,大明的朝政还算平稳,并且还能有小步的前进。“所以,你就胆怯了,不想干下去了?”马蔚然脸上闪过一丝羞惭,是,他不想干了,想找个地方躲清静去了。“马蔚然呀吗马蔚然,你知道本官本想推荐你担任易州知州,没想到你却要辞官不做了?”孟岩冷哼一声。“大人!”马蔚然惊呼一声。“你都不想做官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孟岩看得出来,马蔚然内心并不想就这样灰溜溜的辞官。他内心还是想抗争一番的,只是,这官场黑暗,他一个人的力量太单薄了,所以才萌生退意。这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