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踏踏,人声攘攘。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宁夏镇本地的三巨头总兵、巡抚、中官皆为主官,现在又多了个朝廷派来核查田亩制定税率的钦差大臣大理寺卿周东,活活凑足了个牌局。一大群人簇拥着四人直入后堂而来,蒋丰等当地的锦衣卫官员们神情紧张的肃立张望,但见宋楠依旧埋头西里呼噜的喝粥似乎视而不见,连侯大彪和王勇也没起身来,陪在宋楠身边坐着喝粥,仿佛前来拜见的只是寻常人物,而非本镇大员。四位大员本因为宋楠没有迎出后堂便有些心里嘀咕,现在又看见宋楠端坐后堂厅中埋头吃粥,毫无起身相迎之意,更是连眼皮也没抬一下,相互对视了两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悦之意。但不悦归不悦,四人倒也没傻到会立刻翻脸,安惟学文官出身,行事圆滑些,紧走几步往厅上赶,手上拱手,脸上带笑,口中道:“宋侯爷……”刚一开口,便将厅旁四名身高马大的锦衣卫亲卫跨上前来,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像铁闸一般拦在面前喝道:“我家大人正在用早饭,无干人等不得滋扰!”安惟学一愣,脸上变色,自己身为本镇巡抚居然被称作是无干人等,被阻拦在厅外,这宋楠的架子也太大了吧。后方三人的脸也沉了下来,就算宋楠的官职比这些人都大,自己这些人也并非归宋楠所属,怎也不能如此侮辱。总兵姜汉气往上撞,当即便要翻脸,踏步上前就要理论,倒是安惟学拉了他一把,示意他莫要莽撞,姜汉这才脸色难看的闭口不语,两只眼睛冒着怒火盯着厅上的宋楠。宋楠西里呼噜的将碗底的粥喝完,终于从粥碗里抬起头来,王勇递上布巾让宋楠擦嘴抹脸,宋楠边抹边问道:“不是说本镇的几位大人要来拜访么?他们人呢?”王勇道:“几位大人都在门外候着呢。”宋楠讶然看向厅外,将院子里四人杵在厅口,脸上难看之极,忙道:“哎呀,你们怎么这么办事的,怎地让几位大人站在厅外,干什么不请他们进来就坐,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王勇忍住笑沉声道:“是是,是卑职的失职,卑职见大人小米粥喝的香甜,不忍打搅。”宋楠起身边往门口走,边斥责道:“小米粥再好喝也不能怠慢诸位大人呐,几位大人有多少军政大事要干,你这不是耽误他们的时间么?”王勇连连告罪,宋楠满脸笑容来到厅口,拱手行礼道:“哎呀,几位大人,属下无礼,实在是不好意思,告罪告罪,快请快请。”姜汉李增等人心里鄙视不已,明明是视而不见,却说是属下无礼,这等戏演得也太假了;不过宋楠既已笑脸相迎,几人心情稍微好受了些,于是纷纷施礼参见,宋楠命人端茶奉水,将四人让入厅中。落座后相互介绍身份引见寒暄已毕,安惟学便道:“惊闻宋侯爷莅临本镇,今日一早我们才得到的消息,这不,赶紧通知了几位大人一起来拜见;侯爷事前也不打个招呼,我们也好出城迎接大人,现在倒显得我们几个不懂事了。”镇军太监李增笑道:“是啊,大人是京城来的贵客,咱们宁夏镇是偏僻边镇,大人倒来,我们这些做地主的却浑然不知,未能迎接安排大人,确实是失误啊。”宋楠呵呵笑道:“客气客气,昨日进城时天色已晚,便没有去惊扰诸位,本打算今日去挨个拜见诸位大人,没想到诸位倒是先到了。”李增笑道:“怎敢劳动侯爷前去拜访我们几个,侯爷是上官,不仅是锦衣卫的都指挥使,最近还领了神枢营的提督,咱家这里虽然道贺来迟,但也是要道贺一番的,宋大人,恭喜恭喜呀。”众人闻言纷纷拱手恭喜,宋楠摆手道谢道:“多谢多谢,皇恩浩荡,愈敢压力责任重大,如芒刺在背呀。”周东笑着插话道:“侯爷这户这是幸福的烦恼呢,我等想有这样的压力和烦恼却还是想不到呢。”众人哈哈大笑起来,之前尴尬的气氛忽然变得轻松了许多,接下来宋楠与众官谈笑风生,让姜汉等人忽然觉得前面倨傲的宋楠和眼前平易近人幽默风趣的宋楠简直判若两人。“宋侯爷,您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身兼要职事务繁忙,怎地会到咱们宁夏镇来?是奉旨前来公干么?”杂七杂八的说笑了一番,第一个沉不住气的便是大理寺少卿周东,宁夏镇的三巨头尚未发问,他这个外人倒是先问话了。宋楠尚未说话,便听侯大彪冷声道:“周大人,侯爷来此的目的可不是你周大人能问的。”周东羞臊的满脸通红,虽说他身为大理寺少卿,也是个正四品的朝廷大员,但在大明三大审判机关之中,大理寺却排在刑部和北镇抚司诏狱之后沦为可有可无的机关,否则他也不会被刘瑾派来宁夏镇干些丈量田亩裁断税率的事情了。在京中他跟侯大彪倒是经常打交道,有些案子,大理寺要跟北镇抚司抢一抢审断权,或者是联合审理一些案件,双方没少发生过摩擦,侯大彪也没少给这周东脸色看,今日虽在外镇相见侯大彪一样的没给他面子。宋楠瞪了一眼侯大彪道:“这是怎么说话呢?周大人是钦差大人,虽然他无权过问我的事情,但也不能这般无礼。”侯大彪点头道:“大人教训的是。”宋楠转头来笑道:“周大人既然对本人此来的目的如此关心,其实倒也不是什么秘密。”周东忙道:“不是不是,下官只是随口一问,想着没准能在公务上帮上忙,可不是要窥探大人的什么秘密。”宋楠微笑道:“周大人一片好意我是知道的,我此来并非是奉旨办事,只不过是衙门内部的一些事物需要处理,故而千里迢迢来此。”姜汉沉声问道:“哦?什么样的大事需要侯爷亲自前来处理?宁夏镇锦衣卫千户所的锦衣卫兄弟们一向办事精细、能力超群,在宁夏镇也协助本人抓获了不少图谋不轨的鞑子奸细,可要说出了什么大事的话,卑职倒是没听说出什么大纰漏。”宋楠呵呵一笑道:“姜总兵对我锦衣卫衙门评价甚高嘛,多谢多谢,蒋千户昨晚跟我禀报了,说姜总兵平日对咱们锦衣卫的兄弟很是照应,我这里先谢过了。我此来其实是为了一件事而来,那件事诸位其实也早就知道,便是为了三边总制官杨一清大人在本镇驿馆被袭之事而来。此事过去了好几个月了,当初皇上听到之后很是震怒,命我锦衣卫严查此事,但一直没有什么进展。年前皇上问过我一次,我竟无言以对,甚是觉得辜负了皇上的信任。年假期间心中也想着这件事,硬是寝食难安,这不,原本是打算去蔚州老家探亲的,却是心念一转来到咱们宁夏镇了。”众人忽然沉默了下来,本以为宋楠会搪塞目的,他们也不打算追问,但宋楠忽然自承便是来查杨一清遇袭之事而来,倒是出乎意外。但其实四位大员心里都明白,宋楠前来就是为了那些事而来,问不问其实都已心知肚明。安惟学连声叹道:“原来是此事惊动的宋侯爷亲自前来,在我宁夏镇治下出了这等事,我等当地官员难辞其咎;说实话下官和姜总兵以及李公公都深以此事为辱,也积极的的在严查此事,只是贼人实在狡猾,竟无半分的马脚,却是没查出端倪来。”镇军太监李增附和道:“是啊是啊,巡抚和总兵大人已经下了严令查出此事,这等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方可。”宋楠淡淡道:“事情是大事,但好在杨大人无恙,只要能有个合理的解释皇上也不会说什么。但我听说,总兵府和巡抚衙门给出的解释是,鞑子奸细潜入城中欲刺杀杨大人,这便有些扯了吧。我宋楠虽年纪轻,论阅历自然比不上在座诸位,但我却也看得出这是编造的理由,难不成总兵府和巡抚衙门居然一丝一毫的线索也无?”安惟学羞愧不已,干咳一声道:“这个……此事一直是总兵府在亲查,我巡抚衙门其实并未参与其中,巡抚衙门给出的说法也是基于总兵府的结论而得出的。”姜汉鄙夷的看了安惟学一眼,平日就相互别着马腿倒也罢了,在外人面前居然也毫不犹豫的推卸责任,真他娘的是个混蛋;见宋楠的眼光看向自己,姜汉将胸一挺道:“宋侯爷,此事只有这一种可能,否则难以解释杨大人被袭击之事。大人定是不信我宁夏镇中会有奸细混入作乱,但实际上盘查的再严也有漏网之鱼。”宋楠摇头道:“我不是不信城中有奸细,便是京城也或有成千上万的细作混迹其中,但问题是,你的结论从何而来?是你亲眼看见了细作作恶,还是你有确实的证据?”姜汉不以为然的道:“那倒没有,我手下负责查此事的都指挥使周昂便是如此禀报于我,我手下兄弟的话我岂能不信?而且半月前城中发生血案,十几名百姓忽然暴尸荒野,有人声称见到行凶者手执弯刀,形如鞑子兵刃斩杀死者,这不恰恰佐证了鞑子奸细在城中胆大妄为的行径么?杨大人遇袭之事也必是他们所为。”宋楠缓缓道:“然则这一切也是估计喽?行凶者并未被抓获,一切都是意度是么?”姜汉道:“宋大人,这等事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杨大人毫发未损,城中也并未乱作一团,我等驻守宁夏镇,肩负抵御东北西三方数万鞑子的重任跟,岂会将精力放在这些小事上。大人若是有空可以去详查,卑职倒是没什么兴趣。”宋楠微笑道:“如果杨大人在你辖下被人杀了,你会以为这还是小事么?”姜汉冷然道:“我等带兵守边之人谁不是提着脑袋干事,若是杨大人不幸被杀,那也是命数使然。我姜汉若因此受到朝廷的责罚那也是无可奈何;杨大人大可不必呆在宁夏镇,他是身份尊贵的上官,该呆在固原三边总制府中才是,自己硬是要来,我有什么办法。”安惟学忙道:“姜总兵,话不能这么说。宋侯爷,姜总兵是直性子,他说话不甚中听,但他绝非无礼之人,还请大人莫要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