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守仁鄱阳湖阻击回援叛军的当天夜里,一门心思要在这次守城战中大展手脚的万锐接到军鸽送来的朱宸濠的命令,命令要求他立刻率城中两万兵马携带所有粮草物资以及王府官员的家眷和前来接应的一万兵马一起,撤往鄱阳湖西岸一处叫羊村的地方登船撤离。这个命令让万锐极为光火,明明自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等着王守仁攻城时给予迎头痛击,南昌城明明可以固若金汤,皇上这是抽的哪门子邪风,突然要求放弃南昌。想起白日里王守仁的兵马在城下的种种作为,万锐心中甚是恼怒,王守仁的兵马白日在城下叫骂劝降,他们袒胸露腹的躺在城下晒太阳,肆无忌惮的大笑打闹,就像呆的不是战场,而是自家的后院。甚至还有的士兵故意朝着城头方向撒尿,完了还将黑乎乎的那玩意儿城头守军晃动羞辱。这些被守军禀报给万锐之后,万锐气的七窍冒烟。但他也明白,这些家伙的作为便是欲激的自己出城和他们交战,虽然气的冒烟,但万锐是绝不会这么做的,放弃了坚固的城防,他的优势便荡然无存。虽然万锐不惜暴露了城头安装的炮台的秘密,将那些自寻死路的士兵们轰成了肉酱,但心中的恶气还是难消,就等着王守仁攻城的时候狠狠教训他们。现在倒好,皇上下令撤离,这岂不是真的成了昨日那些叫骂士兵们口中所言的‘缩头乌龟王八蛋’么?撤离和逃走有何区别?不过是换了个词罢了。“不走,坚决不走,皇上不就是担心南昌守不住么?我倒要证明给皇上瞧瞧,南昌在我万锐手中那便是永远攻不破的城池,就像庐山的峰顶一样可望不可及。”激动之下,万锐突然出口成章,说了个绝妙的比喻。“可是大将军,这可是皇上的命令,皇上的家眷一旦有个闪失,您可兜不住啊。”副将忙道。“这样吧,你带五千人马护送粮草物资和人员去和接应的人马汇合,我留下守住南昌城。皇上迟早会明白我的一片苦心,南昌一丢,大家的老窝都没了,还打什么仗?”“可是大将军,这么一来,你可就孤军作战了,我们一上船,那可要跟随皇上去攻打南京的,不可能留下战船等着你,你这也是违抗圣旨和军令,可要三思而行啊。”“你莫管了,走你的就是,粮草留下五万石,其余的你全部押走。等皇上攻不下南京的时候,便知道有个南昌城作为后方的巢穴将会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到那时,皇上也必不会怪罪于我。”万锐铁了心要死守南昌,神色中颇有决绝之意。手下的副将知道劝无可劝,只得照他的命令行事。到午后时分,粮草物资全部装了车,王府的家眷以及不少官员的家眷也都安顿随军,万锐亲自从北门送走了这只兵马,回到城中立刻下达了全城警戒令,紧闭城门摩拳擦掌的准备迎战。傍晚时分,城头瞭望的士兵传来消息,发现一哨兵马从东面疾行而至,万锐登上城头观瞧,看到打出的旗号立刻明白,这是王守仁本人到了。怪道是城下的官兵两天没正式进攻,原来王守仁本人没到场,他一来,攻城战便要开始了。虽然敌军又多了一万人马,万锐还是不惧,他命人驱赶着城中百姓扛着沙包将南昌高逾数丈的城墙上方又筑上三尺多高的工事,将所有兵马集中在城墙上,做好死拼的准备。他相信,即便他手中只有一万五千人,王守仁的三万人也压根别想攻上城头。另一方,奔行了十几个时辰赶到南昌城下的王守仁还没等喘口气儿,便被王冕报告的一个消息给震惊了,昨日死于城头火炮之下的十几名跳脱的士兵用生命换取了一个军事秘密,那便是南昌城头安装有火炮。王守仁不是孤陋寡闻之辈,他知道火炮意味着什么,那玩意可不是一般的凶悍,无论攻城和守城,那都是神兵利器。本来,常规攻城作战,王守仁还有几分把握,毕竟兵力占优,就算是拿命拼,攻破南昌也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城头一旦有火炮防守,那便大大的不同了。为了验证王冕的报告,王守仁顾不得休息,趁着天色还有些亮堂的时候,组织了一波试探性的攻城,目的便是要看看城头火炮的数量和威力。当呈散兵阵型的三千兵马小心翼翼的踏过荒草野地朝南昌城南门前进的时候,城头上数十台火炮一瞬间发出震耳的怒吼,相聚足有一千多步,距离弓箭射程还很远的官兵阵型中顿时冒出数十朵黑烟,石块瓦砾铁片钢球四散乱飞,就算阵型松散,这一轮炮击还是带走了上百士兵的生命,平均每一发炮弹必杀伤三四名士兵,且让周围不少士兵负伤。一轮火炮便让这三千试探进攻的兵马失去了一成的战力,这简直让人瞠目结舌。这些火炮正是朱宸濠苦心准备了这么多年的利器之一,他派人去南方沿海之地和葡萄牙人接触,花费重金采购了这中带着炮架的大炮,名曰佛郎机子母炮,这是一种当今世界上最为先进的西方火炮,有着射速快,安全性好,散热快,寿命长的特点。经过测算,这种佛郎机火炮三发炮弹射出去只需要二十息的时间,可见其恐怖之处。美中不足的是,这种火炮气密性较差,子母炮的设计原理导致了这个无法克服的缺点,子炮和母炮的镗口之间有着巨大的空隙,导致发射动力的泄露,以至于射程不够远。否则的话,王守仁将军营扎在离城三里的地方,那正好成了火炮的靶子。王守仁不知道这些,无意中倒是避免了大炮轰顶的厄运。但即便如此,在千步之外的佯攻阵型中产生的巨大伤害还是让王守仁差点掉了下巴,他毫不犹豫的下达了撤退命令,三千兵马被后两轮炮弹追着屁股炸了三轮,终于逃脱了其火力范围;清点之后,伤亡人数高达五百多人,只眨眼之间,便丧失了五百战斗力,王守仁郁闷的差点爆了粗口,差点葬送他辛苦建立的当世大儒的形象。五百人的伤亡换来的情报是,其一,南昌城头的火炮数量众多,刚才开火的便有二十多门,尚不知还有多少火炮没有开火;其二,火炮装的是开花弹,射击的速度很快,间隔很短,射程当在千步之内。王守仁快速的在脑子里盘算着,先不管数量有多少,光是从攻城到抵达城下护城河边的死角,自己的兵马起码要遭受三四十轮的轰炸,这还不算进入弓箭射程之后的城头弓箭的射击,以这种火炮的杀伤力,什么盾牌盔甲都是白搭,炸到了非死即亡,完全没有抵抗的可能。这么一来,自己这三万兵马全部冲上去进攻的话,冲到城下恐怕起码要付出三成的伤亡,也就是说,城还没攻上去,先战死一万士兵,这仗还怎么打?打个球?军中众将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他们一个个沉默不语的看着王守仁束手无策,王守仁知道,他们是没有什么好主意,于是下令停止佯攻,全营戒备,屏退众人,吹熄帐中烛火,静静的隐没在黑暗中苦思攻城之策。万锐得意之极,他叉着腰站在城头,看着远处黑乎乎的王守仁大营,重重的突出一口浓痰,抛物线坠落的浓痰落地的瞬间,传来他得意的大笑之声。“哈哈哈,鼠辈还想跟老子较劲,王守仁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这一回估计吓尿了裤子了,他的手下不是嚣张的很么?明日派几个嗓门大的,唔……找几个家伙大的兄弟,去他大营前叫骂,撒上几泡尿拉上几泡屎,叫他们也尝尝被羞辱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