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2)

锦衣行 扶兰 1333 字 1个月前

沈光礼微笑:“你的记性很好,三年前见过我一次,居然还能认出我。也难怪得你会被我那个老奴吓一大跳,想必你从来就不会忘记任何一个人的面孔、尤其是严二先生这种人的面孔吧。”

那名老杂役与严二先生一般无二的面孔,蓦地里又跳到孟剑卿面前。

他脸色不觉微微苍白,定一定神,答道:“沈大人明察秋毫。”

沈光礼深思地看他一眼。孟剑卿这话,看似恭维,仔细一想,却大有深意。

沈光礼沉吟一会,转而说道:“当年我亲手检查过严二先生的尸体。他十几年前便已受了重伤,数处筋脉皆废,能够活到那个时候,已属不易;最后一击,更是耗尽精气。他所余的力量,也不过就是那一击罢了。更何况其中几个人的死法,并不太像严二先生一贯的雷霆手段,出手的人,用的虽然也是十三斩,却比严二先生谨慎精细得多。”

孟剑卿心中突突直跳。

沈光礼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如有实质一般沉重,压得他呼吸艰难,徐徐的话语,一字一句直打入他心底深处去:“我一直在想,一定还有另一个人。不过这另一个人,又会是谁呢?严五和严七那时早已经化成灰烬了,自然不会是他们;严大先生么,我知道也不是他。或者这另一个人是严家兄弟的弟子?”

孟剑卿的后背上悄然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沈光礼又道:“你说呢?”

孟剑卿猛然抬起头道:“不知沈大人在三年之后重提旧案,有何用意?属下年轻无知,还请大人示下。”

他一瞬不瞬地迎着沈光礼意味深长的注视。

窗外日影悄然移上了树梢。

恍惚间似乎已过了好几个时辰,沈光礼微微笑了起来:“年轻人,你是在威胁我么?三年前的案子,是我经手办的;若是现在查出有误,岂不是连我也要受挂累?是这样吧?”

孟剑卿低下头答道:“属下不敢。”

沈光礼仿佛漫不经心地说道:“年轻人,没有任何事情,可以瞒得过锦衣衞、可以瞒得过圣上。如果有人保有秘密,那不过是因为,有人不想揭开这个秘密罢了。你是愿意做一个因为保有秘密而日夜提心吊胆的人,还是愿意做一个让别人提心吊胆的人?”

孟剑卿一怔,立刻明白了沈光礼的意思。

他为了保守一个秘密,结果不得不制造了一个又一个足以致命的秘密,每一个都足以令他身败名裂、永无出头之日。

他要做出选择,是带着这一个个沉重的秘密去兵部,还是去锦衣衞、归于沈光礼的麾下,将他这沉重的负担卸在沈光礼的手中,也将自己的命运交到沈光礼的手中。

沈光礼站起身来:“我要先告诉你,年轻人,我已经看了你三年;也许还要再看你三年甚至更长时间。如果你不能让我满意,你将一无所有。”

孟剑卿心中一寒。他开始明白,这三年来,为什么自己会频频梦见严二先生;因为他内心深处,其实对自己受到的监视是有所察觉的,所以才会担心秘密的泄露而生出如此怪梦。

他绝不想再重复这三年的诡怪梦境。

他迎上了沈光礼的目光:“既蒙沈大人抬爱,属下自当誓死效劳。”

沈光礼打量着他,良久,又是一笑:“年轻人,你很懂得审时度势、当机立断。锦衣衞中,的确需要你这样的人。好,你且去吧,我会安排你的职务的。”

孟剑卿临去之时,本想问一问,那名老杂役,仅仅是长得与严二先生相像,还是与严二先生有何关系,或者干脆就是严大先生本人——虽然他觉得早在诸雄争霸之初便已退隐的严大先生肯屈身为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他一触到沈光礼淡淡的然而居高临下的目光,便已明白,他已没有发问的资格。

因为从此刻起,他已真正成为沈光礼的属下。

孟剑卿离去之后,冷教习自内室走出,冷冷说道:“沈大人,你的手也伸得太长了,居然到讲武堂来挖人了。”

沈光礼微微一笑:“我若不将孟剑卿接管过来,那可真是可惜材料了。换一个人,哪里沉得住这三年的气来等着我掀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