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剑卿削掉了方国豪脸上披垂的面皮,给他敷上金创药,看媚红忙碌地为他包扎伤口,时不时投过来埋怨的目光,以及方国豪上下打量他的隐含不善的目光,暗自一沉吟,略略退到一边,说道:“方前辈,你们那边还有些什么人?请你简要说明一下。”
方国豪一一说来,九名同伙无非都是闽浙间的山贼水寇,而又以号称“铁线蛇”的武夷山巨盗田三巡最为悍滑难缠。这九人中,至少有三人的水性好到足够他们潜上这艘船,其中就包括那铁线蛇田三巡。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方国豪已经觉得无法支撑,媚红本有许多话想要与他说,此时也只能由得他沉沉睡去。
孟剑卿看一看舱外。延福伯正在督促手下,用绞盘将铁箱一只只吊上船来,运往底舱中放好,此时只余下最后两只了。
媚红望着舱外的沉沉暮色:“那些山贼水寇,见我舅舅久出不回,必定会生疑,我们尽快开船吧。”
她心中不安,仿佛暮色中已有船只迫近。
孟剑卿凝神静听片刻,说道:“他们已经来了。灭灯,躲起来不要出声!”
他取过舱壁上挂的角弓和一壶白翎箭。
海上风涛险恶,又有盗贼出没,是以每船上都自备有兵器并雇镖客随行。于孟剑卿而言,虽然弓软箭短,也聊胜于无。
延福伯闻得警讯,一边叫手下赶紧垂下绳索将竹筏上的那名同伴吊上来,一边布置人手启锚扬帆,准备开船。
暮色中突然出现的那艘船,鬼魅一般令人心惊。伏在后舱顶篷上的孟剑卿,居高临下,见这船并不高大,但是速度极快,在丛丛暗礁中,转折自如,显然操舟者不是泛泛之辈。
他们的船总算抢在贼船迫近之前开动了,西北风盛,风帆高扬,转眼间已离岛而去;但那贼船轻捷,速度比他们满载金银珠宝的双层海船要快上许多,不过小半个时辰,已经追近,贼船上蓦地里射出一篷乱箭,被风一吹,当空燃烧起来,直奔风帆而去。孟剑卿见势不妙,纵身扬起长绳,将火箭抽落入海中,只是他自己的身形也在火光中暴露无遗。
贼船已在这一刻撞上了他们的船,数支挠鈎搭了上来,两名贼人在后发箭阻挡拦截的人,另几人习快地爬上了海船,伏在后舱门内的延福伯大喝一声,太平斧挥出,堪堪爬上甲板的一名贼人,猝然遇袭,被砍掉了左臂,却悍不畏痛,怪叫着横刀削向延福伯下盘,跟在他身后的另一名贼人,趁机越过他们两人,敌住了从另一边攻来的方十四和方十七,身后的其他同伙,得他们缓得一缓,立刻都抢上了甲板。
孟剑卿在舱顶略一审度,已知延福伯这几人,还能暂时敌住攻上来的几名贼人,便不急于插手甲板上的混战,挥出长绳,套住贼船上的桅杆,纵身掠上了贼船。船上留守的两名贼人,正待也爬上这边船上来厮杀,见他过来,即刻退了回来,孟剑卿凌空扑下,两名贼人见他来势,不敢硬接,向侧旁滚了开去,孟剑卿却不跟他们缠斗,径自扑入舱中。
两名贼人紧跟着追了进来,倒大出孟剑卿意外。他只不过是想查看一下这艘贼船,以防万一;按方国豪所说,这船上总共只得九人,现在舱中不应有人了,这两人紧张什么?
舱中昏暗,星光依稀透入窗来。
孟剑卿一踏入舱中,便感到了暗中有人急促的呼吸。
两名贼人自他身后一左一右攻了过来。
孟剑卿猛一拧腰,左侧一刀贴着他后背刺了过去;右手短刀斜斜削出,划断了右侧那贼人的腕脉,判官铁笔当啷落地。孟剑卿手中刀势未停,反手挑帘,几乎不曾将右侧那人的整个下颌削掉,逼得那人惨叫着捧着下颌仰倒在舱门处。另一人一刀走空,已知不妥,立刻反腕,变直搠为侧击,刀锋在孟剑卿后背上划出一道长长血痕,孟剑卿已在这同时向侧后一退,短刀反插入他小腹之中,迅即拔出,跃至一旁,那贼人砰然倒地,腹中喷出的血珠溅满了舱顶。
孟剑卿一刀挑飞了角落处的那张短木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