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中的那点烛光,跳动了一下,最终熄灭了,船上立时暗了下来,过得一会,他们才能适应这黯淡星光下的景象。
媚红的声音顺着海风轻轻飘送过来:“铁锚已断,这艘船无法停泊,最终会飘到日本。说到底,还是我赢了,是不是?”
孟剑卿静静答道:“这船上还有两缸清油,三缸酒,足够将整艘船都烧透了。”
两军交锋,带不走的粮草辎重,必须毁掉,以免资敌。
当日在讲武堂背下来的种种战例与条训,已经深入心间,一旦遇事,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做出了应对。
媚红半日说不出话来。
孟剑卿又道:“现在,你是乘小船先走,还是留在这船上同归于尽?”
媚红怔怔地望着他。
以孟剑卿一向的做事风格,本来是应该杀了她以绝后患的。
媚红轻声说道:“你要留下来与这船同归于尽吗?”
孟剑卿默然一会才道:“我要守到最后一刻。”
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要轻言放弃;但就是到了最后一刻,也不能轻易放弃。
媚红不语,许久又道:“如果我要留下来呢?”
孟剑卿冷冷说道:“那我只好先杀了你,以避免不必要的变量。”
媚红凄然一笑:“我明白了。走之前,能不能让我看一眼那个梳妆台里的东西?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我在梦中已经看了它无数次了,若是不能真正看它一眼,我会死不瞑目。”
孟剑卿微微皱起了眉:“到这个时候,你还在骗我?你也许的确很像方国香,但是你怎么可能是方国香的女儿?方国香若活着,今年也不过三十六岁,怎么可能有你这么大的女儿?”
媚红若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我知道你一定早已查过我的年纪,可是没想到你连方国香的年纪都查得清清楚楚。不过,她虽然不是我生母,却是我继母,父亲死后,我们相依为命十年,这一切,都是她告诉我,她留给我的。”
她抬起头:“我想看一看那个梳妆台,总不为过吧?”
孟剑卿默然让开了路。
媚红捧着那个梳妆台走到甲板上,从脖子上解下一枚磨得锃亮的小小铜钥,插入那把锈迹斑斑的铜锁内,却已转不动了。孟剑卿一刀挑掉了锁扣,随即又退了开去。
媚红抽出了第一层小箱。
星光之下,箱中各色紫金钗环,形制生动,凤鸟如欲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