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完全是出于孟剑卿自己的主意?他一个小小校尉,这样做有何用意?
孟剑卿不多时却去而复返,跟在他身后的人居然是文儒海。此前文儒海也曾来探望,只是每次都被挡了回去。想来现在局势已然明朗,是以不禁探监了。
文儒海小心翼翼地在那张看起来随时会垮下来的破烂牢床边沿坐下,上下打量着李克己,摇头笑道:“当真是‘真人不可貌相’!你说我做梦也想不到你还有那么大的来头!喂,你被请到锦衣衞那天,国子监里就开了一个赌局,赌你能不能出来,是抬着出来还是走着出来,我可下了重注赌你能走着出来的,可别让我输得连一席接风酒都请不起啊!”
李克己当真是啼笑皆非。
文儒海高谈阔论之际,孟剑卿一直默不做声地站在铁栅外。半个时辰一到,他立刻敲了敲铁栅,半请半拖地将意犹未尽的文儒海拉了出来。
穿过那条长长的、寂静无人的甬道离开监牢时,文儒海道:“孟校尉,说真的,我倒真没想到你居然敢放我去见李克己。我很有自知之明,就我这个人,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你不会还有什么下文吧?”
孟剑卿看他一眼:“你以为呢?”
文儒海苦笑道:“我猜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从李克己一到应天就缠上了他,对不对?”
孟剑卿微微一笑。
文儒海倒说得贴切。一开始的确是他想尽办法去和李克己结交的。
文儒海遥望长空,叹息般说道:“在李克己到应天之前,我已经见过他在乐山画的海通和尚捧目图的摹本。虽然只是一幅摹本,却仍然能够让人感到那种无法言说的震撼。那是你们这些人不会明白的。及至见到李克己这个人,我更确定了自己的看法。天生我材,就是要让我来欣赏爱护这世上的美好事物,我又岂能当面错过如此美妙之人之画?”
孟剑卿默然不语。他曾经潜入文儒海的书斋,检查过所有李克己送给文儒海的画作。文儒海所说的“震撼”,他的确感受不到;然而最初展开画卷之际,他也的确感到了一种弥漫在画面之上的流动意韵与生气,令他直到现在一闭上眼仿佛就能清清楚楚地重新看到那些画面。
文儒海转过头来看着他。
甬道尽头的出口已然在望。
孟剑卿停下了脚步:“出口外有人等你,你跟着他出去就可以了。”
文儒海拱手一揖,笑道:“有劳孟校尉了,在此多多谢过!”
他施施然离去,留下孟剑卿在他身后沉吟着望着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