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乱终会平定,严家也不会永远得势,我在帮里等你。”上官曦平静地看着他,就像是素日交代帮务一般。
“堂主……”
沈夫人盯住他,终是未再说什么,径直走了。
“姨……”她唤得有些迟疑。
见沈夫人始终不吭声,丐叔又接着道:“认真算起来,我也算和陆家沾着亲,要不,你先拿我消消恨,要杀要剐,我都随着你。”
陆绎干涩道:“我不敢奢望。”
岑福岑寿不敢再多言,领命而去。
论起来,沈夫人便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在今夏心中颇为重要。
今夏点头,随之,一滴泪水滑下脸颊。
次日,百名士兵护送白鹿出了新河城,一路向北。今夏、杨岳还有杨程万也随行回京。
阿锐不自觉,按过去的习惯唤了她一声。
一切,从今往后,都只能深埋在心中。
今夏顺从地放下手,期盼地看着她,那眼神看了叫人愈发心疼。
“不是,就是按你的身量买的。”上官曦把衣袍交到他手上,道,“我记得你在帮里常穿玄衣。”
“你们去哪里?”今夏撑起身子,忙问道。
今夏仍是点头,未有迟疑。
“大人,一年多前的事情了,谁记得清啊。”一犯人懒洋洋地看着他,“再说了,是不是说了就能把我们放出去?”
“……我打算投军。”阿锐笑了笑,“和你们一样,杀倭寇。”
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今夏,沈夫人已经心疼非常。
今夏悠悠醒来,只觉得头疼欲裂,缓缓睁开眼睛,就看见沈夫人坐在床边。
今夏望着她,眼圈一下子就红了,道:“那……是不是以后我都不见着你们了?”
屋内除了今夏已再无人,陆绎轻轻推开门,斜阳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地上。
该说的都说完了,沈夫人这才起身出门去,看见外间陆绎仍一动不动地站着,漠然望了他一眼,轻声问道:“你莫不是以为你还能与她在一起?”
今夏重重点头,牵动额头上的伤也不管不顾。
陆绎却不管他,挑眉看向另一位犯人:“你也试试么?”
沈夫人伸手制止住她本想摸额头的手,柔声道:“别摸了,伤不碍事,就是肿了好大的包,得过几日才能慢慢消肿。”
再也忍不住泪水,沈夫人伏到他肩上,身子由于抽泣而颤抖着。
“我知晓,只要严家还在,你就无法回帮里……”上官曦顿了顿,问道,“你接下去有何打算?”
沈夫人点了点头。
“大公子既然还有事要办,不如让岑寿送淳于姑娘,我留下来,有事您也方便差遣。”岑福道。
“把罗文龙与你们往来的详细经过说出来。”陆绎也不与他们废话,把一沓子纸往面前一放,往砚台中滴水研磨。
陆绎微挑起眉,冷冷一笑道:“想要好处,行!”说话间,他站起身来,一手拿了一张纸,另一手端起笔洗。
沈夫人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脸,叹了口气道:“你叔说了,好好活着,比什么都要紧。你要好好活着,姐姐和姐夫好不容易才让你逃出生天,你应该好好活着。”
沈夫人终于瞥了他一样,目中有泪,恼道:“你存心的,是吧?”
今夏望着他——夕阳在他衣袍间缀上点点淡金,不知怎么就透着满身的孤寂,叫她想起一句诗来“夕阳依旧垒,寒磬满空林。”,屋子虽非山林,弥漫着的空寂和凄清却是同样让人感受到寒意。
手指蘸了水,轻轻滴了一滴至已潮湿的纸面上。只是小小一滴水,对于那犯人而言,却如遭重创,痛苦不堪地手舞足蹬。
他要拿到罗文龙通倭的证据,就要先从这些人下手。
“答应我了?”
今夏点头。
沈夫人一言不发,已经将今夏额头上的伤包扎妥当。
“其实我知晓,这个理儿,你也懂,可是你就是一下子过不了这个坎,是不是?”丐叔柔声道。
岑寿忙道:“我留下来,哥你去送淳于姑娘。”
上官曦望着他:“然后呢?”
陆绎伸手轻轻抹去她的泪,轻声道:“你这样子,一点都不像一身浩然正气的六扇门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