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除了恒山派之外,近些年来,山西境内,杨家乃是第一等的势力,他们高手如云,手段狠辣,一旦招惹,不死不休,动辄灭人满门,着实令人忌惮非常。况且,杨家又与恒山派有一丝联系,旁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能太过为难于他们。故此,杨家的气焰越发的嚣张,颇有独霸山西之势。如今,杨家的家主被观云山庄所斩,山西境内,欢欣鼓舞的大有人在,早就看杨家不顺眼,善恶终有报了!杨家位于郑通城。杨仲昌约有四十余岁,身形高大魁梧,颌下美髯飘飘,一手杨家散手,在杨家无人能敌,乃是杨家的第一高手。被观云山庄所刺的杨家之主,名叫杨仲武,武功虽高,但比之杨仲昌差一筹。二人资质相差不大,但杨仲武身为家主,杂事琐事分心,即使有家主的镇族心法,仍未能超过杨仲昌。此时,杨仲武身死,身为其弟,杨家的第一高手,兼之德高望重,自然成为家主的不二人选。这些年来,随着武功的增强,人望的增涨,他渐渐有了野心,便想取大哥而代之。私下里,他培植亲信,暗自伏线,准备万全,再过两年,待势成之时,便要逼迫大哥让位。没想到,观云山庄却是抢先动手,杀了大哥。虽然对于家主之位觊觎良久,但对于大哥,他却一直敬爱有加,从未想过加害。家主逊位之后,便会进入长老堂,戒律堂,静心参悟杨家的绝传心法,不理俗事。自己有如今的武功,也是大哥私自偷传他心法有关,家主的镇族心法,归元功,他已经习得。这套心法玄微奥妙,前所未有,自从修习之后,功力飞涨,他自信,即使面对那些名门大派的高手,也绝不会落在下风。归元功只有戒律堂的人,还有长老堂与家主可以修习,自己虽然威望极大,却仍未有资格。若是被戒律堂的人发觉,大哥这个家主之位,也会被废除,杨家的家规森严,外人难以想象。清晨起来,杨仲昌站在院落中,仰头观天,脸上满是落寞,有一种终达目的后的空虚。这是一个宽敞的小院,西边一片竹林,竹叶已落,一阵风吹来,簌簌作响,更显幽静。他仰头望天,怔怔出神,天空一片澄蓝,没有一片乌云。从前,他一直梦寐以求,成为家主,但一旦时机来临,即将登上高位,他却意兴阑珊,难以提起劲头。“笃笃”敲门声响起,脚步声中,自外面走进一个青年,俊眉朗目,英姿勃发,颀长的身形,蜂腰猿背,是一个难得的少年英侠。“爹爹,该出发了,大典马上开始。”他来到杨仲昌身前,星目闪闪发光,兴奋难抑。杨仲昌长长叹息一眼,目光自澄静的天空离开,转头望了儿子一眼,点点头,意兴阑珊:“知道了。”杨克让看了看父亲,不解的问:“爹,你怎么了?!”在这个大喜的关头,父亲却忽然变得这般,可不像是马上便要登上家主之位的人。“唉……”杨仲昌摇头长长一叹,转头看着天空,似是自言自语的道:“这个场景,我曾无数次想过,但变成了事实,我却忽然高兴不起来啦……”“爹你是太累了。”杨克让关切的道。杨仲昌点头,无声苦笑一声:“你大伯的死,在咱们杨家而言,实在是极重大的打击,……为父登上家主之位,便得为你大伯报仇,否则,很难服众。”“咱们杨家高手如云,还收拾不下一个观云山庄?!”杨克让神色傲然,满不在乎的道。杨仲昌摇头:“让儿,你却是错了!”杨克让望向他,神情疑惑,在他的印象之中,父亲霸道无比,向来是神挡杀神,佛阻拭佛的,怎么现在如此犹豫,实在不像是父亲了!“让儿啊,观云山庄可不像你想的那般没用。”杨仲昌长长一叹,重重说道。“不就是惊鸿一剑萧一寒嘛?!”杨克让不以为然,傲气隐隐。杨仲昌脸沉下来,哼道:“让儿,你以为,萧一寒的威名,都是别人吹嘘出来的?!”“爹,我可不信他有那么神!”杨克让继承了父亲的刚硬脾气,一挭头,大声说道:“……年纪轻轻的,他纵使剑法高明,又能高明到哪里去?!”杨仲昌冷笑一声,摇头叹气,神色悯然的望着他。“爹,我说得不对么?!”杨克让被父亲看得发白,有些心虚,嗫嚅的问。“照你这般说,那恒山派的仪琳师太也高不到哪里去喽?!”杨仲昌沉着脸,没好声气的重重一哼。“仪……仪琳师太是不同的。”杨克让结结巴巴的道。杨仲昌斜睨一眼儿子,对于他的小心思,洞若观火,冷哼道:“莫要痴心妄想,仪琳师太如今可是恒山派的掌门!”“是。”杨克让黯然点头。“你可知道,仪琳师太的武功,大半是传自萧一寒的?!”杨仲昌叹息着摇头。“什么?!”杨克让猛的抬头,满脸惊诧。“萧一寒是仪琳师太的义兄,这你总知道吧?”杨克让点头:“自然,当初万里独行欲对仪琳师太行不轨,被萧一寒追杀千里,天下轰传。”“他们兄妹二人的感情极好。”杨仲昌道,轻抚长髯:“他传几招武功给仪琳师太,也是自然得很。”“可是……”杨克让迟疑。恒山派的武功,已经是天下绝顶,根本不须学习外派武功,反而耽搁了本门武功。况且,身为五岳剑派之一,她们极为自尊,岂能容许仪琳师太学习别派的武功?!“仪琳师太的弹指神通,天下闻名,……据说,便是承自萧一寒!”杨仲昌道。“真的?!”杨克让难以置信。杨仲昌瞪他一眼,哼道:“这并非秘密之事,恒山派也不避讳,……若是修炼恒山派本门武功,仪琳师太如今虽然也算是高手,却相差许多,岂能如现在一般傲视群雄。”杨克让讪讪而笑,忙低下头,心下发虚,竟敢置疑父亲的话,委实昏了头。“那这般说来,咱们要杀萧一寒,岂不是自讨无趣?!”杨克让静了静,疑惑的问。“谁说不是?!”杨仲昌右拳重重击打左掌,恨恨道:“你大伯见事不明,还以为咱们杨家多么厉害了呢!”“那咱们不再去招惹萧一寒,便是了!”杨克让无所谓的道。“现在说不招惹,已经晚了!”杨仲昌摇头,叹了口气,道:“咱们曾派去数批人刺杀萧一寒,虽然没有得手,却将他激怒,便取了你大伯的姓命!”“况且……”他又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既然明知是错,也吃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否则,杨家永远无法抬起头。”杨克让英俊的脸庞露出愁容:“是啊,若是爹爹你不能替大伯报仇,长老堂的人也不会愿意!”“所以啊,这个家主,可不是那般容易当的。”杨仲昌抚髯苦笑。杨克让低下头,冥思苦想。半晌过后,他猛的一拍手,道:“有了,爹,咱们可以去请仪琳师太帮忙!”“嗯——?”杨仲昌抚髯。杨克让越想越觉兴奋,急急道:“咱们让仪琳师太帮忙调解,与萧一寒化干戈为玉帛,岂不大佳?!”杨仲昌失望,摇头不已。“怎么,爹,有何不妥么?”杨克让登时发急,急忙问。“你这是一厢情愿!”杨仲昌摇头,哼道:“且不说长老堂的人会反对,便是仪琳掌门那里,怕也难得很!”“仪琳师太慈悲为怀,定会帮忙的!”杨克让忙道。杨仲昌只是摇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见杨克让紧盯着,一幅不问清楚不罢休之势,他脸上戾气闪过,狠狠的道:“如今,已经骑虎难下,无论如何,不能后退,只能将萧一寒宰了!”“能杀得了他么?!”杨克让皱眉,对于仪琳的武功,他亲眼所见,委实高得不可思议。而仪琳师太的武功,竟然还是萧一寒所传,那萧一寒武功之强,委实可怕,不可力敌。杨仲昌冷笑一声:“他武功虽高,却不是神仙,总有弱点,无论如何,得宰了他,这个家主之位,才能坐得安稳!”杨克让总觉得不安,想到萧一寒乃是仪琳师太的大哥,若是见他死了,定会伤心难过。“杨师叔,大典马上要开始了!”外面进来一个年轻的少年,乖巧的禀报。“走罢!”杨仲昌一振精神,大步流星而去。忽然之间,他精神大振,身体里面再次充满了力量,能够杀得了萧一寒这般顶尖大家,那杨家必然在自己手上发扬光大,名震武林,成为数一数二的武学世家!杨家的威仪堂中,庄严肃穆。数十人并肩坐成两排,当先是几个年纪颇大的老者,看似老态龙钟,似乎行将就木,令人担心,一阵风吹来,会不会将他们吹倒。橐橐的脚声步响起,杨仲昌迈着大步,脚下沉凝稳重,一步一步踏了进来。来到正中的椅子前,他慢慢转身,坐了下来。众人齐齐起身,抱拳一礼,然后纷纷跪倒在地,口中长声大喝:“拜见家主!”杨仲昌神情威严,轻轻一摆手:“免礼。”众人起身,目光聚于他身,等候着他说话。杨仲昌朝天一拱手,沉声道:“杨家的列祖列宗在上,本座自今曰接掌家主之位,望众位兄弟与长辈同心协力,将咱们杨家发扬光大!”“是!”众人哄然答应。刚才,他们已经举行过大典,在杨家的祠堂之中,他宣誓就位,成为杨家第十二代家主。他的威望本就高,远非其兄可比,如今在这风雨飘零之际执掌杨家大旗,可谓是众望所归,无人异议。“家主,前任家主之仇,不能不报!”一个老者站起来,拱手说道,语气怆然。杨仲昌一怔,忙道:“爹,快快坐下说话。”此人乃是他与杨仲武之父,杨宣明,已经进入长老堂,是长老堂的首座,乃杨家最年长的一位长老。杨宣明缓缓坐下,动作缓慢,似乎马上便要咽下气来,双眉垂至眼角,雪白如霜。但一双眸子,仍旧炯炯灿亮,生机盎然,看上去,再活个十年八年,并不在话下。他咳嗽一声,喘息片刻,人们静静等着,不敢打断。他喘息稍定,语气虚弱的道:“家主,观云山庄欺人太甚,此仇不报,咱们杨家谈何立足于武林,更谈何发挥光大?!”大儿子之死,仿佛将他击垮,堂上众人心中悲悯,觉得这个大长老怕是行久于人世。杨仲昌沉声道:“是,杨家绝不会饶过观云山庄,不取萧一寒首级,愧为杨家男儿!”“杀萧一寒!”有人大喝。“杀——!”人们轰然而应,声震长空,屋内的顶梁簌簌而动,落下一些灰尘。“嗤嗤——!”一声轻笑蓦的响起,虽然轻柔,声音不大,但众人皆觉响在自己的耳边,转头望去。顶染之上,一个身穿鹅黄罗衫女子正坐在上面,双脚微晃,优哉游哉,修长的**勾人心魄。人们看不清她的脸,但仅是一望,心便禁不住一跳,怦然心动,被其气质所吸引。“你是谁?!”一个老者站出来,他身形修长,挺拔如苍松,须眉皆白,却板着一张脸,宛如铁铸而成,令人望而生畏。他竖手一指,神色冷厉,沉声喝道:“你擅闯我杨家威仪堂,你该当何罪?!”“咯咯,我好怕呀!”那女子声音糯软如蜜,听在耳中,令人心跳加快,血气贲张。“好一个妖女!”那老者大声怒喝,听出了不妥:“你究竟是什么人?!”“你们要杀我师父,却不知道我是谁?!”鹅黄的身影飘然落下,宛如一片羽毛,悠悠荡荡,落到杨仲昌身前。“你是笑面罗刹江南云?!”杨仲昌沉声道,神色镇定,语气沉稳,皱起了眉头。“小女子江南云!”她抿嘴一笑,众人只觉眼前一亮,整个大厅宛如被遮去房顶,阳光照进来。“你擅闯我威仪堂,有何贵干?!”杨仲昌声音低沉,冷冰冰的问道,不假辞色。江南云转身,明眸中眼波流转,笑盈盈的道:“我前来伸量一下,看看你们究竟杀不杀得我师父!”“原来是找茬儿的!”杨仲昌冷冰冰的盯着他,眼中精芒闪动,杀机大盛:“你如此嚣张,视我杨家如无物,岂能容你离开?!”说罢,他缓缓站起,一挥手,喝道:“十八铁卫何在?!”“在!”轰然回应,自堂外响起。房门“吱”的一声被缓缓推开,十八人鱼贯而入,脚下无声无息,轻飘飘来至江南云身前。“杀无赦!”杨仲昌一指江南云,淡淡而道。“遵命!”十八人齐声回应,转头望向江南云,脚下移动,将她包围其中,内一圈,外一圈,小环套大环,她便成了圆心。江南云负手而立,笑吟吟的望着他们。这些人个个都赤着上身,青铜一般的颜色,脸上画着怪异的符号,看不清容貌,宛如厉鬼,森然吓人。江南云一眼看出,他们腰间的长刀比寻常长刀更长几分,“呛”的一响,长刀出鞘,整齐划一。“杀!”刀光闪起,似乎一朵雪莲绽放,内外两层,一起动作,身与刀合一,齐齐斩向江南云。江南云身形一晃,宛如一片光影,长刀斩过,轻易的透体而出,又恢复原状,似乎幻为虚体。看到这般异状,堂上诸心泛起一个念头,仿佛抽刀断水,毫无用处,长刀竟然杀不死她!委实怪异绝伦!难不成,她不是人,真的是一个妖怪?!他们虽然武功高强,但对于鬼怪这类莫测之物,却是心怀忌惮,不怕人,却怕鬼。心中不由惴惴。江南云身形蓦的一晃,脱身出了刀光之中,站在他们身后,笑吟吟的站着,摇头微笑。堂上诸人个个色变,十八铁卫的厉害,他们深为了解,乃是直辖于家主的禁卫,除了家主,不听别人号令。这十八人,号称杨家的十八罗汉,足可与少林的十八罗汉相媲美,虽然有些夸大,却也足以说明这十八人的厉害。论及武功,十八人的任何一个,都比堂上的人厉害,实是杨家的精英力量。谁又能想得到,这十八个一起出手,挥刀齐斩,竟能有人不加抵抗,却全身而退。若非亲眼所见,若是听到别人这般说,他们定会觉得匪夷所思,难以置信。杨仲昌自从十八铁卫出手,便抚髯而笑,心中笃定下来。未做家主之前,对于这十八铁卫,他便觊觎良久,如此精锐的力量,握在手上,心中的感觉委实难以言说。此时,这个江南云竟然送上门来,真是困了送上枕头,正好用十八铁卫来树立自己家主的威严。看到江南云脱身而出,他神情一变,抚髯的手停下,眼中精芒一闪,眉头紧锁。没想到,这个江南云如此棘手,十八铁卫齐上,竟然拿不下她。十八铁卫怒吼一声,脚下移步换位,再次将江南云围在当中,并不急着进攻。他们脚下移形换位,长刀竖在胸前,绕着圆圈疾走,看上去宛如一个刀的齿轮,寒风森森,极是吓人。“家主,让我来罢!”一个人站出来,上前一步,躬身一礼,抱拳对杨仲昌说道。“三长老?”杨仲昌眉头一轩,神色迟疑。这个说话之人乃是一个老者,看上去极是老迈,身形佝偻,满脸的皱纹,走起路来,颤颤巍巍,让人担心。他双眼昏花,目光浑浊,丝毫没有生气,看上去便是一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罢了。但堂上诸人却不敢小觑他,这乃是长老堂的三长老,武功奇高,虽然很久没有出过手,想必更加厉害。杨仲昌咬牙,无奈的叹息一声,满脸惭愧之色,抱拳道:“三长老,弟子惭愧!”三长老瘦骨嶙峋的手摆了摆,慢慢说道:“老头子这把年纪,也该走了,临走之时,能出一把力,也算为杨家尽一份心。”他说话时,极是费力气,气若游丝,慢慢悠悠,似是随时会提不起一口气而倒下去。“三长老!”杨仲昌不悦的道。三长老摆手,满是皱纹的脸上一笑,宛如菊花绽放,慢慢摇头:“我这把老骨头,我自己清楚得很,也没两年可活了,家主也不必说那些客套话了!”杨仲昌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些什么。他抬头看着场中负手而立,笑吟吟神情的江南云,眼中的精芒宛如寒电,迸射而出。他重重点头,江南云如此武功,若是不拼死,根本无法沾到她身体,更别说伤她。江南云踏着玉虚步,在刀光之中,闲庭信步,悠然自得,根本不必拔剑,想要累垮这十八人。她看得出来,他们施展的刀法威力很强,所耗内力也大,用不了多久,便会力竭而退。这十八人,刀法俱是威力宏大,但自从她练过清虚剑法,内力运行速度便有了质的变化,眼光敏锐,凝视望去,一切顿时变得缓慢几分,虽然没有施展清虚剑法那般强烈,却也足以慢上一拍,足够她从容出招,实是不费吹灰之力。“十八铁卫,退下!”杨仲昌一挥手,沉声喝道。十八人身形陡然加速,刀光暴涨,随即后退,由两圈变成一圈,脸色紧绷,厉鬼般的脸庞紧绷,双眼精芒闪烁,极是慑人。他们虽号称铁卫,却并非铁石心肠之人,反而更加激烈,内心骄傲异常,十八人联手,竟然没有杀了来人,算是奇耻大辱。“江帮主,老朽杨三,领教江帮主的高招。”老者迈步,缓缓来到江南云跟前,抱了抱拳,声息微弱的道。江南云明眸波光流转,在老者身上转了一转,点点头,道:“你的内力修为不俗,倒也算得上一个高手。”“在江帮主面前,岂敢称高手?!”老者缓慢一笑,皱纹挤在一起,说不出的难看。“出招罢。”江南云话不多说,玉脸上的笑意蓦的收敛,抱拳一礼,沉声说道。老者慢慢拔出腰间长剑,长剑一点一点儿,慢慢出鞘,他的身子也慢慢的直起来,佝偻的后背越来越直,身上原本的老态龙钟如潮水一般褪去,脸上的皱纹似乎渐渐变浅,原本混浊的双眼越发明亮,似乎雾气消散,还它本来面目,双眼光芒渐显。长剑完全出鞘,他宛如变了一个人。身形挺拔,腰杆笔直,双眼灼灼如熊熊烈火,忽然之间,仿佛年轻了二十多年,浑身锐气逼人,仿佛一把出鞘之剑。他的剑与人合二为一,人即是剑,剑即是人,浑身锐气逼人,一如手上的长剑。“嗤——!”一声厉啸,长剑刺出,似是轻巧的一刺,却发出偌大的声响。杨仲昌微闭上眼,心中一片苦涩,知道三长老用上了天魔解体**,将生命透支,激发全部的潜力。即使胜了,他的姓命怕也保不住了。这套秘法,唯有长老懂得,家族其余弟子,并不知晓,仅是略有耳闻而已。这套心法乃杨家秘传,异乎艰涩深奥,平常本就无甚大用,又怕扰了年轻人的心思,故不轻传,仅有几个长老习得。江南云侧身一让,屈指一弹,动作轻盈曼妙。众人眼中,明明她的速度不快,但偏偏轻轻一弹,恰好弹中了三长老凌厉无匹的长剑,好像长剑送上门去被她弹。“铮……”清鸣声响起,众人心头一抖,仿佛声音直传入心底,带动着心也跟着一起震动。三长老的剑嗡嗡作响,久久不绝,剑柄被他牢牢的握住,脸色有几分苍白。江南云瞥他一眼,点头轻笑:“好深厚的功力呢!”她那一指,也是弹指神通,内力自指间弹出,呈螺旋状,高速震动,透过长剑,钻入持剑者的体内。寻常的高手,仅此一下,便会吐血而倒,老者却无异样,仍能握住长剑,功力显然不寻常。三长老强自一咽口水,将到嘴的热血吞下,免得打击众人气势,心中却是暗自叫苦,没想到这个小妖女如此厉害。“嗡……”他牙根一咬,猛的一抖剑,瞬间颤出三朵剑花,一气化三清,罩向江南云胸前膻中诸大穴。江南云仍旧屈指,在剑花中轻轻一弹,剑花顿时消散,长剑冲天而起,在空中翻滚着。“嗤”的一声轻响,插入旁边的柱子上,半柄剑没了进去,剑柄仍嗡嗡的颤动不已,宛如一条蛇不甘伏首,努力挣扎。三长老右手轻轻颤抖,与长剑颤抖得一般无二,江南云弹指神通的劲力非凡,波及手掌,他难以自控。脸色更白了几分,三长老苦笑一声,摇头道:“唉……,还是老了,老不以筋骨为能,老头子我是自取其辱!”“三长老,退下罢。”杨仲昌沉声道,脸色急切。三长老摇头,转头对杨仲昌道:“家主恕罪,老头子我要违命一次了,过后再去戒律堂领受责罚!”他苦笑一声,右手猛的一击胸口,顿时喷出一口热血,吐在地毯上,散发着丝丝的寒气。“好霸道的内力!”他冷笑着瞪向江南云。江南云轻轻一笑,道:“老人家可冤枉人了,我已经手下留情,你还是退下罢!”三长老哈哈大笑:“人都称你是笑面罗刹,说你笑得越盛,心中杀机越厉害,不知是真是假?”江南云盈盈一笑,明眸一扫,波光潋滟,众人心中一跳,竟忍不住意动神摇,难以自持。“老人家,武林之中,以讹传讹者众,岂能尽信?!”江南云抿嘴轻笑,摇摇臻首。“怕是不会空穴来风罢?”三长老哈哈一笑,猛的再一击胸口,再次喷出一口热血。这一次,地毯上的血竟灼热逼人。“三长老!”杨仲昌沉声道。三长老一摆手,紧盯着杨仲昌,郑重道:“家主,老头子要先走一步了!”说罢,身形一晃,猛的扑向江南云,奇快绝伦,竟然难以看得清,仿佛化成一道影子。江南云笑吟吟的,娇躯一荡,仿佛水上的荷花,飘逸无比,恰到好处的躲过三长老的一扑。三长老扑了个空,仅差一尺,手掌便能抓住江南云,此时却徒劳无功,只能望人兴叹。他咽喉一动,猛的一口热血喷出,洒下漫天的血雾,突兀而迅速,防不胜防。江南云的身形被笼罩其中,她见势不妙,身形再次一晃,脱出了血雾笼罩。但距离太近,纵使她身法奇快,却也难免沾到了一星半点儿。三长老吐出这口热血,身形一踉跄,缓缓倒了下去,身形再次变得佝偻,精气神一下子消失。“三长老!”杨仲昌沉声一喝,身形一动,并未如人们所料的去扶三长老,反而扑向江南云。江南云手臂上溅了一点儿血星,本是无足轻重,但随即感觉麻痒,一道无形的气息仿佛从手臂钻进来,沿着经脉,顺势而行,想要钻入丹田中。她见势不妙,左手一动,瞬间点中右肩井附近数处穴道,以截脉之法,完全将经脉闭住。对于杨仲昌的偷袭,她娇躯一晃,瞬间横移一尺,避开他凌厉的一抓,伸手一托,扶住了三长老,让他缓缓放下。瞥了三长老一眼,江南云盈盈一笑:“好厉害霸道的功法,你这口血将精气神完全吐出,值不值得?!”她想了起来,师父曾在无意中提到过,武林中有一门心法,名叫天魔解体**,可以将身体的潜力完全激发出来,练至极高境界,甚至能将精气神凝成一点血芒,射出来,中者无救。这个三长老虽然没练至这般境界,但能凝成一口热血,境界已经极高,颇是罕见。“老朽将死之人,将拉上你这个罗刹一起上路,也算是大善!”三长老坐在地上,抓着江南云的右臂中,哈哈大笑,神情欢愉。笑着笑着,声音变小,他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身子颤抖不已,看着难受。“真是个疯子!”江南云轻嗔一句,看了看自己的右臂。右臂臂弯处,鹅黄罗衫破了一个小洞,仅有针眼大小,是被热血所腐蚀。其余血雾喷在地上,地毯已经变成黑色,犹如被火烤过一般,散发出阵阵焦糊的味道。杨仲昌站在江南云背后,不再偷袭,知道徒劳无益,仅是惹人笑话而已,来到三长老跟前,痛惜的道:“三长老,这是何苦?!”“家主,我杨家的人,只有站着死,没有跪着生!”三长老脸上的皱纹顷刻之间,变得更多,双眼混浊,声音变得越来越微弱。“三长老放心!”杨仲昌重重点头,慢慢将他放下。堂上的人们望着三长老,眼中熊熊冒火,转向江南云,似乎能将她焚化一般。“你们杨家,究竟有多厉害?!”江南云淡淡一笑,站在三长老跟前,冷哼道:“仗着会几式庄稼把式,便横行霸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真是好笑!”三长老死死瞪着他,呼吸渐渐微弱,眼神慢慢迷离,已然陷入了神智不清。“杀……杀!”他喃喃自语,慢慢沉寂下来。威仪堂中,一片寂静,落针可闻。江南云摇头一笑:“真是死不悔改!”“你给我住嘴!”杨仲昌转身怒喝,声音洪亮,震得大堂嗡嗡作响,窗户晃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