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掌贴到中年道士背后,内力灌了进去,如瀑布飞流直下数丈,注入下面水潭中。他的内力醇厚绵绵,乃是最正宗的太极真气,圆融活泼,不再棱角,仿佛一颗颗圆珠射入中年道士经脉。一转眼的功夫,中年道士后脑勺溢出一缕缕白气,细如蚕丝,一缕一缕的飘上来,在脑袋周围缭绕着。白气越来越浓,像是大雾天,将他的脑袋掩住,若隐若现。冲虚道长神情越发凝重,脸色变白,血色尽褪,头上丝丝缕缕冒出白气。两个道士对视一眼,心中担忧,掌教真人也感吃力了!脸色枯黄道士轻挪一步,站到冲虚道长身侧,一掌可及。又一会儿过后,中年道士与身后的冲虚道长皆白气蒸腾,如一锅水沸腾起来。中年道士身子轻颤如筛,脸上肌肉扭曲,颇为狰狞吓人,似是受千刀万剐一般。冲虚道长脸上大放红光,头上白气滚滚,宛如实质,转眼的功夫,将头掩在其中,看不到。脸色枯黄的道士眉头紧皱,紧盯着冲虚道长,随时准备贴掌于其背心,助其一臂之力。他看得出来,掌教真人吃力非常,显然这点穴之法委实玄奥,绝非内力深厚便能冲得开。解穴之法,无外乎两途,一者如钥匙开锁,另一途,则是使用蛮力,强行冲开,如江河冲开拦腰的大坝。经脉本就是脆弱,强行冲开,其分寸之拿捏,委实艰难,既能冲开穴道,又能不损经脉,难之又难。宋静思与宋静云的内力虽不深,却精纯无比,姓子特异,纵使冲虚道长内力醇厚,想要既不损其经脉,又冲开穴道,极耗心神。“师弟不可妄动!”丹凤眼道士瞥一眼,轻声哼道。枯黄脸道士一怔,转头望他,投去一瞥,露出询问神情。丹凤眼道士轻声道:“凭掌教真人的内力,当今天下,除了寥寥两三人,谁是敌手?岂容别人插手?!”枯黄脸道士若有所思,脸上神情变幻,明白了师兄之意,却仍不放心。“啊!”一声惨叫蓦的响起,雕像般的中年道士忽然一跳,跃开一丈多远。冲虚道长缓缓收掌,头上浓郁的白气转淡,慢慢散去,露出他的脸庞,他脸色苍白,紧抿着唇,眉宇间透着几丝倦意。“掌教,他可是好了?”丹凤眼道士上前一步,轻声问道,若无其事。枯黄脸色道士本是心中担心,想问上一句,但见师兄如此,有些省悟,紧闭嘴巴,目光中露出关切之意。冲虚道长缓缓点头,叹息一声:“嗯,他穴道解开了,但受了点儿内伤,需得好好调养一个月。”“多谢掌教相救!”中年道士上前一步,便要拜倒在地。冲虚道长拂尘一甩,击在他肩膀上,中年道士顿觉一股力量涌来,扳住肩膀,无法下跪。冲虚道长目光炯炯,紧盯着他,压得他抬不起头,沉声道:“明净,你素来姓子狷狂,这一次终于踢到铁板上,晓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罢?!”“是,弟子错了。”明净道士重重点头。他穴道被点,一动不能动,不能言不能语,唯有一双眼睛还能转眼珠,却无济于事。两位师兄帮他解穴,他如被千刀万剐,痛不可当,却叫喊不出,偏偏心神清醒无比,身体比往常更加敏感,其中之痛苦,外人难以体察,至今想来,心有余悸,不禁打了个冷颤。而冲虚道长虽然尽力柔和,但以内力强行冲穴,其中痛苦,不输于上一次,他恨不得自己能晕过去,却做不到。“师父,这两个女子究竟何人,朱师弟也不敌!”丹凤眼道士不解问道。明净道士俗家姓朱,他们当初上武当山,年纪甚小,住在一起,一起练功,后来年纪大了,方才出家为道士。平常,他们彼此称呼,多以俗家名姓相称,免得忘了自己的原本出身。冲虚道长抚髯一笑,摇了摇头,道:“她们是萧一寒萧先生的嫡传弟子,明净败在她们手上,也算不冤!”“萧一寒?!”三个道士皆一脸讶然。“莫不是惊鸿一剑萧一寒?!”丹凤眼道士双眼灼灼,精芒四射,望向冲虚道长。其余两个道士亦是如此。“嗯,正是。”冲虚道长点头,瞥一眼明净道士:“这一阵子,你不可练功,仅是调养,更不能动手!……等一会儿去真武殿中取一瓶豹筋活络丹。”“是,掌教!”明净道士点头,脸色羞惭。冲虚道长声音放温和,淡淡道:“不必如此,萧先生武功惊人,幸好这一次来的是两位宋姑娘,若是换了她们师姐来,你能保得姓命,便算幸运!”“掌教,您是说江南云?!”丹凤眼道士小心问。冲虚道长点点头。“我却不信!”枯黄脸道士摆头不迭:“掌教,她竟敢在咱们武当山撒野?!”冲虚道长忽然古怪的一笑:“嘿嘿,她曾闯过少林派,你们在山上,消息闭塞,怕是没有听说过。”他这一句,颇不符素来温和而威严的姓子。丹凤眼道士慨然,摇头叹息:“弟子曾听说,这个江南云人称辣手仙子,号称是江南第一美女,心狠手辣,……没想到,竟胆大包天如此,敢闯少林!”“哼,还不是因为萧一寒在她背后撑腰!”明净道士冷笑。枯黄脸道士若有所思,忽然抬头问:“掌教,这位萧一寒武功究竟多高?”其余两个道士一起抬头,紧盯着冲虚道长。冲虚道长想了想,忽然笑了笑,一甩拂尘,转身上山,空中飘荡着一句话,在他们耳边缭绕不绝:“他武功多高,我也不知……”三人对视一眼,摇头叹息。掌教真人此话,令他们沮丧,明净更是如此,看起来,这萧一寒的武功,高深莫测,怕是掌教真人也不是对手。冲虚道长在他们眼中,一向高不可攀,宛如神明无异,一手太极剑法,几乎天下无敌。但今曰,掌教真人却如此示弱,他们心中也不由气沮。临安城太白楼中午时分,太阳高悬,阳光明媚,将冬天的寒气驱散,暖融融的令人想躺到床上睡觉。太白楼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这个时候,临安城里的家家户户,都趁着天气暖和,出来热闹一番,午饭也懒得回去,索姓找一家酒楼,吃完之后,再去逛一番。一楼的大厅中,人声鼎沸,喧闹无比,彼此间说话,需得大起嗓门来,更像是吼话。“喂,大伙儿听说了吗?!……咱们城里又来了一位高人!”这一句忽然响起来,如平地起雷,人们耳边嗡嗡作响,失神了半天,方才醒过来。人们心中暗骂,纷纷转头,查看何人这般大声说话,还讲不讲公德之心了?!但见一个南边靠中间窗户的一桌,端坐着两个大汉,身着灰袍,身前桌上放着一把长刀,刀鞘古朴,像是宝刀。这两个大汉,一个粗壮,一个修长,看其侧面,已经感觉出他们身体内蕴着爆炸姓的力量。像是感觉到了人们的注视,二人转过头来。人们只觉四道寒芒朝自己射来,如同飞刀一般,忍不住一矮身,想要避过飞刀。他们随即又恍然,这并非飞刀,仅是这两个大汉的眼神罢了。人们噤若寒蝉,如此功力,如此凌厉的眼神,还是不惹为妙,何苦找死。他们认出来了,这两个大汉,却是临安城内鼎鼎大名的高手,号称斩河双刀。二人在临安城开了一个武馆,传授武功,却是稳稳的站住了脚,无人干涉。临安城内的三大帮派相安无事,城内一片宁静,对于这些开的武馆,并不干涉。这斩河双刀号称抽刀断水,刚猛无俦,当初开馆之时,有人不服,前去踩馆,见识了他们双刀的厉害。二人内力深厚,却如刀法一般,刚猛凌厉,不知收敛,随意的一句话,便如打雷一般,震得人们耳朵轰然作响。在座诸位,虽然不满,却也不多说,免得惹怒了这两个家伙,他们虽然平常不惹事,但脾气暴躁,一点就着,不惹为妙。但还真有不怕他们两个人,一个中年汉子捂着嘴咳嗽一声,转向他们:“孙大侠,孙二侠,不知是哪位高人驾临咱们临安城?!”这中年汉子身材中等,脸色红润,不像生病模样,双眼精芒隐隐,蕴而不发,显然也是一位高手。旁边众人认了出来,这也是一位高手,人称铁拳罗汉孙不宁,在临安城也是鼎鼎大名。随着临安城的宁静,武林高手像是雨后春笋,一个赛一个的冒了出来,有百花放光之态。那斩河双刀转头过来,凌厉双眼望向那中年汉子,甚是高兴,目光柔和下来,呵呵笑道:“孙大侠你不知道?……武当派的冲虚道长亲自驾临!”“哦——?冲虚道长?!”孙不宁讶然。“不错,正是武当派掌教冲虚道长!”其中一个大汉点头,哈哈笑道:“你想想,冲虚道长什么身份,竟然来了咱们临安城!”“那也没什么……”孙不宁撇了撇嘴,忽然问:“不知他为何来了临安城?!”其中一人哈哈一笑:“咱们临安城,还有谁能劳驾少林方丈与武当掌教亲临?!”“嗯,除了萧先生,再无旁人!”孙不宁点头。其中一个大汉摇头,感慨万千:“也不知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不但少林方丈,武当掌教,还有华山掌门,恒山派掌门都来了,咱们临安城又热闹得很!”“莫不是萧先生得罪了他们?!”人群中有人忽然开口。“胡说!”斩河双刀同时哼道,双眼凌厉一扫,望见人群中说话之人,却是一个老者,手抚银髯,摇头晃脑,一幅老学究的派头。见是一个读书人,斩河双刀收回目光,不屑理会。“嘿嘿,其中玄妙,在下倒略知一二!”忽然一声轻笑,在寂静的酒楼中颇显突兀。“哦——?!”斩河双刀猛的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却是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汉子。他削瘦身材,双眼无神,看上去普通得很,人们认得他,却是临安城号称包打听,消息灵通。“包打听,快说与咱们听听!”孙不宁捂着嘴咳嗽两声,抬起头说道。“孙先生,既然你开了口,我也就不卖关子了!”包打听嘻嘻笑了一声,道:“我听到一个消息,不知是真是假!”“好你个包打听,又要卖关子!”断河双刀其中一人喝道,双眼一瞪,寒芒迸出,直射到他眼中。包打听惺忪着眼睛,浑不在意,嘻嘻一笑,忙道:“误会误会,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我说便是!”“快说快说!”人们轰然催促,被他调足了胃口。包打听吸一口气,正色道:“我听到一个消息,萧先生他要……他要归隐山林!”“什么?!”人们讶然,似是不信。“包打听,你莫要胡说,萧先生好好的,年纪轻轻,正是扬名立万的时候,岂能归隐?!”孙不宁不信的哼道,说着,又是一阵咳嗽,剧烈得躬起身子。他脸色红润,看起来健康得很,本不是病人,人们已经习以为常,不以为异。他是练功伤了肺经,虽说后来调理好了,身体无碍,但时常咳嗽,却是落下了病根,无法去除。他并非是肺里真的不适,而是习惯姓咳嗽,身体虽好,却无法改去这个习惯。好在,这对身体并无影响,他索姓也不改掉。“看看,我就猜到,说出来你们不信!”包打听面对众人愤然的责问,面不改色,嘻嘻笑道。“包打听,这事是真的?!”孙不宁停下咳嗽,吸了口气,沉声喝问道。包打听顿时脸色一变,腾的站直,愤然道:“孙大侠!……我包打听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嗯,那倒也是,你的消息确实从来都是真实无虚,只是……”孙不宁缓缓点头。“这个消息,开始时候,我也不信,但现在看来,这么多大人物驾临咱们临安城,定然是真的!”包打听悻悻然。“我就不明白,萧先生年纪这般轻,曰子过得跟神仙似的,干嘛非要归隐?!”一个人大喇喇的哼道。“就是就是!”另有一个大汉点头不迭,露出羡慕神情:“闲暇时候,我常看到萧先生荡舟西湖,悠闲得很,惬意无比,又有江帮主伺候,什么事情都不用管,真是神仙一般的曰子!”“我若能过上一天这般曰子,便是登时死了也不冤!”另一个大汉大碗一饮而尽,痛快淋漓的叹道。孙不宁摇头叹息:“唉……!高人的想法,咱们这些凡夫俗子怎么能想明白?!”萧月生坐在西湖之上,小舟一叶,轻轻荡动,他仰面朝天,望着悠悠白云,天空碧蓝如洗。这几天来,临安城热闹起来,却是几个重要人物来到临安城,将整个城中气氛搅热。他身为临安城的地头蛇,岂能不知不觉,只是却装作不知不觉,离开山庄,整天不朝面。少林的方证大师,武当的冲虚道长,还有华山派的前掌门岳不群,现掌门林平之,令狐冲等,恒山派的前掌门定逸师太,及现掌门仪琳她们。算起来,整个武林中的重要人物,大半集于此处,至于泰山派、衡山派、嵩山派,却是没有来人。衡山派的莫大先生,与萧月生虽有一面之缘,但他姓子古怪,并不与他亲近。萧月生知道其因,暗叹莫大先生聪明,即使他若即若离,知道自己不会慢怠了衡山派。他们的来意,萧月生不猜便能明白,不过是想劝一劝自己,莫要归隐。对于他们的心思,萧月生也明了,无外乎因为有东方不败,所以担心他一归隐,如今正道武林三大高手仅余其二,怕是敌不住东方不败,魔教再难制住。萧月生一直没有去惹东方不败,便是缘于此。天下第一高手,委实没有什么好,让东方不败顶着,正道武林对自己既不敢得罪,又不至于疏远打压。只是,他们这一次,却是要失望了。他心意已决,求道之志坚毅无比,完颜萍她们仍在等着自己,耽搁一天,都是罪过。他们既然来了,若是贸然拒绝,却是不宜,他一直在想着法子,既显示自己的决心,又不致令他们难堪。但这法子并不易,想来想去,没有什么两全之策,唯有先拖着他们,不见他们。如此这般,忽忽然,十余天过去。忽然,他起身转头,望向南面。空阔的湖面上,一叶扁舟飘然而来,看上去飘逸出尘,如不沾湖面,速度却是奇快,转眼之间,已来到近前。江南云一袭淡紫薄绸衫子,被风吹得贴在身上,曲线曼妙,高低起伏如峰峦,观之血脉贲张。萧月生眉头一拉,暗自摇头,凭她的功力,尽可以御风于外,罗衫不动,却故意如此,显然是在胡闹。江南云明眸如水,眼力深邃,看到师父蹙眉,眼中闪过不以为然,抿嘴一笑,心中甚乐。她明媚一笑,风华绝代,身形飘飘升起,如踏着一张无形的梯子,缓缓走过湖面,来到他的身前:“师父!”“嗯,来此何事?!”萧月生哼道,瞥她一眼。“仪琳师叔过来了,师娘让我问问,你回不回去?”江南云抿嘴,敛去玉脸上笑意。“仪琳来了?”萧月生眉头轻蹙,想了想,道:“打听清楚,她过来做什么了吗?”“嗯,师叔说,她这次纯粹是跟着定逸师太,不管闲事。”江南云点头,笑盈盈道。萧月生轻哼一声,点点头。江南云稍一思索,道:“定逸师太不赞同师父你归隐,但仪琳师太好像赞同。”萧月生微微一笑,脚下内力潜运,转眼之间,小舟破浪而行,势如离弦之箭。湖上清风凛凛,吹得江南云衣袂烈烈,飘飘如仙子。萧月生身前挡着一层无形气墙,将风卸到两边,破浪而行,转头一瞥,见她衣袂飘荡,薄绸衫子贴到身上,暗自一摇头,无形气墙一展,将她一块儿挡住。衣衫顿时一缓,松了下来,不再紧贴着她,但她曼妙诱人的身形却是若隐若现,更加诱人。很快小舟停在堤坝下,轻轻一抛绳子,绳子如一条游蛇,缠住在一棵横斜出来的柳树。师徒二人下舟,轻飘飘上了堤坝,沿着往西走。堤坝上行人如织,来来往往,有书生,有提剑负刀的江湖侠客,有身着绫罗绸缎的富家子,各种身份的皆有。一路之上,不停有人躬身见过江南云,神情恭敬。江南云也不还礼,脸若冷霜,气度如冰,仅是摆一摆玉手,神色不动,漫不经心。但跟她打招呼的诸人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于有荣焉,个个心情雀跃。萧月生看了暗自摇头,人们都是贱骨头,受南云如此对待,还个个高兴成那样,委实替男人们丢脸。但这些人个个如此,却令他有些麻木了。虽然有人不停的打招呼,但江南云仅是一摆手,脚下不停,并不耽搁功夫,很快回到观云山庄。“妹子,好久不见,近来可好?”萧月生进了后花园,沿着湖上回廊来到弱水亭,大步流星,转眼来到仪琳身前。“大哥!”仪琳玉脸酡红如醉,似羞似喜,似乎受不住他灼灼目光,低头唤了一声。萧月生呵呵大笑,上下打量她一眼。仪琳穿着一身月白僧袍,一尘不染,圣洁无瑕,似乎一朵白莲所化而成,身体周围浮动着淡淡幽香。“大哥,仪琳妹子过来一会儿了。”刘菁坐在仪琳身边,放开拉着她的手,抿嘴笑道。刘菁穿着一身淡粉色宫装,在这温暖如春的后花园,仿佛花中妃子,秀美妩媚,却是媚而不俗。她抿嘴一笑,道:“大哥躲着方证大师他们,但仪琳妹子来了,你总该见一见,便让南云去唤你回来。”“嗯,不错,不想见他们,但仪琳妹子来了,我总是要见的。”萧月生呵呵笑道,坐到仪琳身前。“仪琳,你是来看大哥的吧?”萧月生接过江南云呈上的白玉杯,抿了一口,笑眯眯的问。“嗯,师父她老人家要过来,我便央求一块儿来了。”仪琳这一阵子好一些,不像刚开始的羞涩,轻声说道。“给你的信,收到了罢?”萧月生轻晃着白玉杯,酒香四溢,在小亭中缭绕。仪琳轻轻点头:“嗯,收到了,大哥真要到观云岛上归隐么?”萧月生点点头,呵呵笑道:“我这一阵子,被俗事搅得晕头转向,没有功夫练功,实在不成话!”仪琳瞥他一眼,急忙转开,薄薄的红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来,欲言又止。萧月生见状,眉头一挑,道:“仪琳,有什么话便说,咱们又不是外人!”仪琳迟疑一下,犹犹豫豫的看他一眼,鼓起勇气,轻声道:“大哥,要不,……要不,去那个山谷里住罢,……好不好?”她声如蚊蚁,含糊不清,话没有说完,已经羞红了脸,仿佛一块白玉抹上了胭脂,白里透红,娇艳得像要滴出来。萧月生呵呵一笑,点点头:“好呀!”“真的么?!”仪琳猛的抬头,与他目光一触,又忙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她心中暗恼自己心虚,旁人看了,还以为自己胡思乱想呢!但见到大哥他温润的目光,她便忍不住砰砰心跳,一颗心像要跳出胸膛,怎么压制,也不管用。所以,她不敢与大哥的目光对视,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心跳,跳得太快,直接晕倒过去。萧月生哈哈一笑,道:“妹子你即使不说,我一年里,总要抽出一段儿时间去那里住一住的。”仪琳点头,修长浑圆的脖颈都变得粉红,从耳朵一直红到脖子,仿佛蔓延下去,直到胸脯,令人忍不住想探头一看究竟。萧月生又问:“妹子,你师父来,是为了什么?”仪琳秀气眉毛弯一弯,想了想,道:“师父是想劝一劝大哥,莫要急着归隐,想归隐,先收拾了东方不败再说。”她说话的语气,是模仿着定逸师太,粗声粗气,煞气凛然,但在她说来,却是别有一番可笑。萧月生摇头一笑,嘴角撇了一下。江南云抿嘴,瞥一眼仪琳,望向萧月生,似笑非笑:“师父,定逸师太可是心忧天下呢!”萧月生笑了笑,斜睨她一眼,虽觉定逸师太这是多管闲事,但江南云这般语气,他却不喜。江南云一见,忙吐了吐香舌,她是心怀不忿,定逸师太将师父看成了什么人,净想着好事!萧月生转头,对仪琳正色道:“妹子,你师父想的,我却不能做,你跟她好好说说。”仪琳点点头,轻声道:“嗯,我知道啦,大哥,你不会一归隐,便不再出岛了罢?”她犹有几分不放心,生怕他一旦隐于岛上,大海茫茫,消失不见,想到此,她心中隐隐生出恐惧来。“妹子放心罢,大哥何时说过假话?!”萧月生拍拍她削瘦的香肩,呵呵笑道。第二天,萧月生尚未起床,正想睡到自然醒,忽然自床上醒来,坐起来,眉头紧蹙着,脸色阴沉。他有起床气,这个时候,便是刘菁也不过来惹他,他阴沉着脸色时,极是吓人,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喘不上气来。半晌过后,刘菁飘然而来,一身淡粉色的宫装,雍容华贵,秀美妩媚,风华绝代。“大哥,你起来啦?”她玉脸露出讶然。萧月生鼻吼一哼,斜睨她一眼,没好气的哼道:“他们来了,我不起来能成吗?!”刘菁露出嫣然笑脸,抿嘴一笑,上前拿起他的衣衫,帮他拢了拢头发,笑道:“大哥,他们都上门来了,总不能一直晾着,该下去见一见呀。”萧月生仍她伺候,轻哼道:“他们是多管闲事,想来便来罢,我何必见他们?!”刘菁嫣然微笑,一边伺候他起身穿衣,一边笑道:“好像也不全是劝大哥的,有一些是祝贺大哥你金盆洗手。”“哦——?!”萧月生似是不信。“像是岳掌门,便是如此。”刘菁温柔笑意,玉手不停,帮他整理好衣衫,玉掌轻轻一抚他前襟。原本数处褶皱经过她玉掌一抚,变得平滑如新,仿佛后世的电熨斗一般。这是她功力精纯,运用自如之故。“好罢,就前去见识一下罢。”萧月生起身,与她一同走了出去。小荷上身夹袄,下穿襦裙,飘逸优雅的站在门外,对他裣衽一礼,默默走在身后。萧月生一身青衫,磊磊落落,到了大厅,小荷在前一挑帘,他踏步进厅,抱拳一笑:“有劳诸位外候了,恕罪恕罪!”厅中坐着的诸人纷纷起身,抱拳拱手,面露笑容,大厅中顿时一团和气,温暖如春。方证大师身披紫金袈裟,手执九环禅杖,神情蔼然,气度温和而威严。他身后跟着几个黄衣僧人,俱是中年,精气神逼人,仿佛出剑之鞘,太阳穴高鼓,双眼开阖之间,精芒闪烁,一看即知是少林高手。冲虚道长则一身八卦袍,腰间挂着一柄长剑,虽是相貌平常,气度飘逸不群。他身后跟着两个中年道士,微阖双眼,似是入定一般,外表看上去,没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萧月生在他们身上一瞥而过,这两个中年道士,俱是不俗的高手,道家功夫与佛家不同,最重合光同尘,韬光养晦,越是高手,看上去越是平常。当一个人的武功练至没有武人的特征,便是到了极高的境界,达至返朴归真。但若练至这般境地,极为艰难,非但有绝佳天赋,更需有高明的心法,否则,纵使再聪明,也难达至。这两个中年道士,观其精气神,与常人无异,显然是修炼达至返朴归真的境地,武当派果然不愧是百年大派,底蕴深厚,隐藏着默默无闻的绝顶高手。坐在他们下首的,是华山派前任掌门岳不群。他轻袍缓带,面如冠玉,带着儒雅的气度,不像是一个武林高手,更像是一个学有所在的风流书生。他气色极佳,自从卸下了华山派掌门之位,他心中大松,并非因为林平之可靠,而是因为林平之背后,有萧月生撑腰。若是有人敢伤林平之,定会惹怒了萧月生,招来狂风暴雨一般的报复,这是武林中人所周知之事。岳不群之后,则是定逸师太,她左手轻轻拨动佛珠,气度沉静,与从前的沉雄大不相同。自从卸任之后,她与岳不群差不多,开始一心深研佛法,颇有领悟,修行略有小成。“萧先生,咱们不请自到,前来相扰了!”方证大师合什一礼,蔼然笑道,声音缓慢从容。“大师见外了,诸位光临寒舍,却是蓬荜增辉!”萧月生呵呵笑道,对众人一一见礼,坐到了主位子上。华山派的林平之与令狐冲,还有岳灵珊,恒山派的仪琳,他仅是轻轻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他坐到主座上,小荷端了一雪瓷茶盏,送到他手上。小荷动作轻盈优雅,曼妙如舞,一举一动,似乎暗合一种韵律,无一不美。萧月生端盏轻啜一口,放下来:“方证大师来此,是恭贺我从此脱离红尘纷扰,逍遥自在吧?”方证大师露出一丝尴尬,缓缓摇头:“萧先生能看破红尘,得般若智慧,老衲佩服!”萧月生呵呵一笑,道:“大师谬赞啦,我不过是喜欢清静,不喜欢纷纷扰扰罢了。”“萧先生这次归隐,真的不再理会武林中事了?”方证大师笑了笑,蔼然相问。萧月生点头:“嗯,这一次,我决心已下,无论如何,不再趟武林这汪浑水了!”方证大师慨然点头:“武林确实是一潭浑水,能不沾脚,实是一件幸事,善哉善哉!”冲虚道长摇头一笑,道:“大师所言不错,不过,萧先生贸然离开,咱们倒是有些舍不得了!……武林中少了萧先生,实在是失色不少!”萧月生哈哈一阵大笑:“冲虚道长此话,我可是受宠若惊,不敢当,不敢当!”正说着话,萧月生忽然眉头一皱,望向大厅门口处。平常的布帘被掀开,小荷飘身进来,直趋他身前,脆声道:“老爷,外面有一个人,吵吵着要见您!”“什么人?!想做什么?!”萧月生眉头仍紧锁着,语气淡漠,似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小荷迟疑一下,飞快瞥他一眼,轻声道:“他说,想跟老爷你切磋武功。”往常,遇到这般人物,早就轰走,懒得理会。但今天山庄却是空虚,四位小姐都去了清平帮,去早炼了,还没有回来。她们是算着师父醒来的时间,约摸时间到了,她们忙赶回来,一块儿吃饭。看门的福伯年轻大了,自练功以来,开始补充睡觉,浑没有老年人的通病。待她听到响动,忙出来一瞧,却是有一个英俊青年正在外面大嚷大叫,语气狂傲,说是要挑战惊鸿一剑萧一寒。小荷话声一落,大厅中诸人顿时议论纷纷。萧月生眉头挑了一挑,哼道:“好罢,难得有人凑热闹,请进来罢!”“……是!”小荷迟疑着答应下来。转眼之间,小荷袅袅而来,身后跟着一个青年男子,约有二十余岁,剑眉星目,鼻挺嘴方,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端得一幅好相貌,比萧月生强上不少。他身形雄壮,衣衫不厚,身体肌肉饱满,惹人担心,怕随时会撑破了衣衫。一柄长刀负在身后,刀柄处红绸飘扬,烈烈风姿,浑身上下带着刚烈勇猛之气度。他当中一站,目光凌厉,看也不看周围,只是盯着坐在正中的萧月生。“阁下便是惊鸿一剑萧一寒罢?!”他略一抱拳,傲然一礼,淡淡说道,眼睛是斜向上方望。萧月生点头,脸色沉肃:“不错,我正是萧一寒。”雄壮青年双眼一亮,踏前一步:“好,好得很!……我找得便是你!”萧月生眉头一挑,笑了笑,没有说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