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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皙正容道:“恩师,我还记得您曾经说过,不管是做官还是做人,都要懂得思变,可依靠,不可依附,不持其不来,持吾有以待也,不持其不攻,持吾有所不可攻也。我一直都牢记在心。可是我对如今的时局和风气感到失望,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些什么事。
我朝开国不久,宗室大臣就争权夺位,朝堂之上乌烟瘴气,许多士人都是随波逐流,在各个政治集团之间辗转依附,寻求立身之地,而那些世家豪门内心深处又在想些什么,您应该都猜得到,只是我朝已经结束了三国鼎立,统一了天下,但是民心依旧没有实现统一,满朝皆是北方一流高门,吴地和蜀地的士人根本没有太多入洛为官的机会。
陆机入洛后先是投奔到太傅杨骏门下,出任祭酒,可好景不长,贾后发动政变,诛杀了杨骏,陆机又转投“权势愈盛,宾客盈门”的贾谧,连吴郡陆氏子弟尚且都如此,其他北上而来的士人处境就可想而知了,更不要说那些寒门庶族子弟了,连出仕的机会都没有,依我看进入尚书台任职,还不如待在秘书监修书。”
张华轻叹一声,微微闭目,室内陷入沉寂。
这时,张舆命朗清把刚沏好的茶端进去,他也随之走了进来,微微笑道:“束先生这么说倒有些意气用事了,让尚书台的那些同僚们听后恐怕会心中不快,而且修书也是不能独善其身的,卫玠的父亲卫恒当年担任秘书丞,潜心修订古书,可惜卫瓘因卷入纷争被杀,他自己在避难的时候,也惨遭杀害,束先生这才接替他继续古书修订的工作。
如今的朝局就是如此,只要有治世之能,做些利国利民的事情,是否道德高尚、清廉正直,也就不那么重要了,清流未必都是循吏,但循吏都是清流,王司徒选任官员要的就是能够做好自己本职工作的人,人品或多或少有点瑕疵的官员占了大多数,人有所欲就有所求,即有所求就可以控制,真正无欲无求类的官员,也没人敢用,所以束先生没必要看不惯他们的那些行径。
至于朝堂之上的那些争斗绝大多数都为了自身的家族利益而争斗,不可避免,陛下所持有的态度就是既想让他们争又不想让他们争的太过分,借用一方势力来压制另一方势力,党争是巩固皇权的一种政治需要,以维持朝廷的正常运作,先帝也是这么做的。”
束皙眉头紧皱,摇摇头说道:“可这些手段只是权宜之计,并不能有效的解决问题,启用改革派山允和李重,也未必会有什么成效。”
张舆淡淡问道:“陛下不是已经派陆云去巡视豫州了,束先生可知道陛下为什么会选中陆云呢?”
束皙喝了一口茶,然后放下茶杯,望向张华,他微闭着眼坐在紫檀圈椅上,脸上也无任何表情。
束皙沉思片刻,缓缓说道:“吏部郎陆云能力出众,又是出身吴郡陆氏,此番去豫州巡视,大概是陛下想要对颍川集团动手了,削弱其力量,在陆云出发之前,豫州派有两人就得到了升迁,庾珉担任五兵尚书,和郁升迁为光禄勋,这应该是陆云事先与豫州颍川派商量后给予他们的一些利益,若是不与他们提前打个招呼,就贸然前去豫州,恐怕阻力会更大。”
张华的眼睛慢慢睁开了,伸手拿起桌上那卷竹简,展开来看,仍旧没有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