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竹不以为然地笑笑,拿过桌子上的一个单子递给我:“你看,这里就有一个消息,分管业务的副总今天刚打听到的,市电业系统最近要组织大批中层到欧洲考察。这样的消息我经常听到,有的还美其名曰对外招商,其实我知道这招商都是假的,走形式做样子给大家看的,都是内定。只要你的服务能说的过去,其他的就看谁关系硬,送礼到位了。电业系统这个连招商都没讲,更会是内部定下来。我们是外地人,哪里有当地人开的那些旅行社关系硬,我们就是想送礼,也不知道给谁送。两眼一抹黑,连门都摸不到。所以,我从来都没参加过这些业务竞争。”我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然后看着海竹,半天没说话。“怎么?你想去试试?我看还是别折腾了,白搭,我们是竞争不过那些当地人的。”海竹劝我。我没有说话,还是沉思着。这时,新提拔的那位分管业务的副总进来了,和我打过招呼,然后给海竹汇报工作。我继续琢磨着。副总汇报完工作,看到我手里正拿着那张单子发愣,笑着说:“亦哥,怎么,你想做这个电业系统的业务?”我抬头看着副总,笑了:“你难道不想吗?”“当然想了,这可是个大单子呢。听说这个业务,由电业局的工会主席说了算。可是,难度也是很大的。我们有天时有地利,但是没有人和。而我们的那些竞争对手,都是地头蛇,很多都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副总说。“我们不怕那些地头蛇,没有人和可以创造人和。”我看着那副总呲牙一笑。副总没听懂我的话,看着我:“亦哥,你的意思是……”我此时已经琢磨好了思路,站起来,口气果断地说:“这个业务,我们要做,我们必须要拿下这个单子,必须要开辟新的经济增长点。”“怎么做?”副总被我的话刺激了,兴奋起来,接着又有些沮丧,“这样的部门都是要打点票子的,而且是要给关键的负责这一块的工会主席打点票子,我们就这样直接去,工会主席是绝对不会单独接见我们的,恐怕连他办公室的门都不会让进,顶多只能见到普通工作人员,然后放下我们的公司简介就被打发走了,而那些工作人员说了根本就不算。”海竹抬头看着我。我狡黠地笑了,看着副总:“兄弟,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们就有机会拿下这个单子。”“亦哥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做!”副总又兴奋起来,却又满脸好奇地看着我。海竹脸上也带着不解的神色。我嘿嘿一笑,然后看着副总说:“伙计,我给你交代个活,你今天就安排手下业务员,在同行间大肆散布一个言论,就说我们春天旅游公司已经得到电业局的认可,这个单子铁定是我们的了。”“啊——”海竹和副总都不由失声叫了出来,带着惊疑困惑的目光看着我。“亦哥——这——这样……这样不大妥当吧。”副总睁大眼睛看着我。“妥当,没什么不妥当的,你就照我说的去办。”我说。“可是,为什么?”海竹看着我。副总也看着我。我说:“这种单子成功的第一步是要认门,我们是外地人,不比当地那些地头蛇,我们没有关系,缺乏当地的社会关系资源,电业局这个业务,我们第一步遇到的门槛就是无法直接接触到那个负责的工会主席,那么怎么办?凉拌!散布出这个言论之后,很快,我们就能有机会直接接触那个负责人。”“你这么肯定?”副总说。“有绝对的把握吗?”海竹说。“当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凡事要等到有百分之百把握的时候,还能轮到你?早就晚了三春了。”我说,“为什么要等到有绝对的把握再动手?一个事情,有50%的把握就可以下手,甚至,40%都可以。”海竹不说话了。副总点点头,看看我,又看看海竹:“海董,那我这就去按照亦哥说的办?”海竹点点头:“去吧,一切听他的。”副总点点头,然后出去了。“你为什么突然对政府单位的业务感兴趣了?”海竹看着我,“难道就仅仅是为了多赚钱?就是为了开辟新的经济增长点?”我说:“不全是,我还想借机多摸索熟悉下这圈子的道道。”“这是老栗给你的点子吧?”海竹看着我。我看着海竹:“你知道老栗和我的关系?”海竹点点头:“在迪拜期间老栗和我聊过几次,他说和你是忘年交的朋友,说经常和你谈天说地,什么都聊。言谈中,我感觉他是个做事经验很丰富的人,经历阅历都极其丰富,你和他多交往,会学到很多东西的。”听海竹话里的意思,她挺支持我和老栗交往。“不错,昨天和老栗一起喝茶,他给了我这个建议,让我们尝试开辟新的发财途径。”我说。“其实他的真正用意,恐怕是想借这个来锻炼你,增加你的阅历吧。”海竹说,“其实,做这些单位的业务,虽然价格高,但是利润却并不高,多赚的钱扣除送出去的钱,其实剩下的和做哪些个人企业团队的差不多,甚至还比不上。这年头,和政府单位打交道,不送钱什么都做不成。”海竹的话让我颇有同感,点点头:”嗯。”“当然,能增加一些新客户,毕竟不是坏事。”海竹又说,“这些单位的好处是不压价,只要你按照他的要求给他开发票,只要给他个人充分的好处,价格高低无所谓,只要别太离谱就行。”我说:“这些你也懂了。什么时候你开始了解这些事情的?”海竹说:“在迪拜这些日子,老栗给我灌输过不少这一类的东西。而且,他还对我们的旅游行业很感兴趣,也向我咨询了很多旅游方面的内容。看得出,他是一个博学而好学的人。”我点点头。海竹然后垂下眼皮。我沉默了片刻,说:“阿竹,这些日子,你气色好多了。”“是吗?”海竹看着我。“是的,你最近身体还好吧?”“还好!”海竹又垂下眼皮。“你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很明显,我有些没话找话说了。此时,我不能挑破自己知道海竹在远程诊疗的事情。“你也多保重自己的身体!”海竹说。我看了会海竹,终于一时找不到话头,于是就转身离开。出了海竹的公司门口,我站在马路边舒展了一下身体,边随意往四周扫视了一遍。突然,我的目光停住了,我看到在马路斜对过大约100米的地方,停着一辆白色的小轿车,车旁站着一个穿黑风衣戴口罩的男子,似乎这男子是我在丫丫幼儿园门口见过的。此刻,那男子正站在这边,似乎有意无意地看着海竹的公司这边。奶奶个笔,这人是干嘛的?我大步穿过马路,向他走去。见我走过去,那黑风衣男子接着就钻进车子,车子直接就开走了。那车子没有车牌。看那车子开走,我站在马路边,回头又看看海竹的公司,心里隐隐有一些不安,我不由想起了刁世杰,想起了伍德。第二天,接到海竹的电话,说之前由副总安排人散布出去的言论,在同行间起了很大的风波,同行纷纷到电业局去质问,电业局的工会主席火了,亲自打电话来责问此事,让我们去人把话讲清楚。我一听,心里乐了,事情的发展正中我下怀。我让海竹通知那个副总来见我。副总和我见面之后,我将一个银行卡塞给他,向他面授一番机宜……然后,副总就去了。副总走了之后,我心里突然有些惴惴不安,我不能确保我的计策能否成功,心里有些没底。下午,我在海竹办公室,不大一会儿,副总回来了,面带喜色。“见到那工会主席了?”我说。“见到了!”副总点头。“收了吗?”“收了!”我大喜,一拍沙发扶手:“那就成了,这单子这回是真的归我们了。怕的就是他不收,只要收了,就没问题。”海竹看着我们:“到底怎么搞的?”我看着副总:“你来讲——”副总于是开始说:“我按照亦哥的吩咐,直接去了电业局,让工作人员通报说我是来解释那事的,工会主席果然就接见了我,满脸怒气。我就开始解释,说我们老总不在家,我是分管业务的副总,我不懂事,乱说了不负责的言论。我诚恳地低声下气承认错误,说一定要同其他几家旅行社公平竞争,边说边将我们公司的简介递过去,同时一再承认错误,使劲说好话。见主席拉长的脸渐渐和气,就朝主席递了一支烟,主席刚要接下,我手中的烟却‘不小心’掉到地上去了,我忙连叫:‘对不起,对不起!’然后我弯腰拾烟,突然‘发现’地下有张银行卡,我于是顺便拾起,提醒道:‘主席啊,你的家当掉了!’说完我翻过卡看了看背面,又惊道:‘主席大人,你把银行卡的密码写在这里,很不安全哪!’主席愣了几秒钟,随即接过卡来,说道:‘谢谢提醒!’我又说:‘你要赶紧去查一下钱少了没有,改过密码!’说完我就离开了主席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