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中秋,谢老太太的病也大安了,各院的人都忙起来,毋望歇了午觉起来,见瓦檐上树枝上皆挂了彩灯,院里设了香案,摆上月饼,苹果,红枣,李子,葡萄等,中间还有个雕成莲花状的西瓜,笑问道,“咱们蜜大娘的手艺愈发精进了,竟雕得这样好。”
玉华道,“今儿过节,等咱们走了,她们也要乐呢,又吃鸭子又吃田螺的。”
毋望道,“原该这样的,只是如今的田螺可吃吗?”
玉华收拾了榻上的薄被,又端了金银花茶给她喝,一面道,“如今田螺空怀了,肉质极肥美的,拿香油炒了,正适合过节吃呢。”
又说了会子话,拉了毋望换了月白的衣裙,又因今日是十五,便暂摘了白绢花,另插了一支金步摇在髻上,六儿不声不响到箱里取了玉玦来,换下了她裙上的檀香木的禁步,玉华细看了道,“姑娘何时有这玦的?往常我竟没留意。”
六儿道,“咱们姑娘自有来路,岂是你都能知道的,今儿要拜月呢,戴上吉利些。”
毋望娇嗔地白她一眼,也不作声,任她们捯饬好,到镜前照了照,镜中人巧笑倩兮,眼波流转间顾盼生姿。六儿道,“没见过姑娘盛妆的样子可惜了。”
玉华笑道,“到了姑娘的好日子,自有你看的。”
三个女孩说笑一阵子,外头传三姑奶奶来了,毋望迎出去,谢淑珍携了秀绮同来,见了毋望通身打量了一番道,“今儿十五,穿得也忒素了些。”
毋望引她们坐下,看了茶道,“这不是戴了步摇了吗,也算应了景儿了。”又看了秀绮,见她面若桃李,便笑道,“姐姐今儿气色可真好呢,这两日也不来我这儿坐坐,我原有些伤风,又不得出去,在屋子里闷坏了。”
秀绮低头浅笑,谢淑珍道,“她在家里就不爱走动,更别提到了这裏了,这几日只在屋里读书习字,连房门都不曾出过。”
毋望道,“想是要中女状元呢?三哥哥可去了?”
秀绮羞得满面通红,谢淑珍喜道,“前儿来送了果子,想来也是害臊,只坐了一会子就去了。老太太拿了他两个的生辰八字,送到松竹寺请空闻大师批了命,真真金中带玉的天作之合,你道好不好?”
毋望打趣儿道,“如此甚好,看来要改口叫三嫂子了才对。”
秀绮捂了脸道,“妹妹快饶了我吧,竟说这些话来取笑我,太太快瞧她。”
“好,好,回头你过了门子总能看见她出阁的,到那时再连本带利地笑回来吧。”谢淑珍掩嘴笑,又道,“我来的路上看见燕脂湖靠假山那片种了一块儿葱,你两个晚上可去谋好姻缘?”
毋望不解道,“好姻缘和葱什么相干?”
谢淑珍道,“中秋有个说法,闺里的女孩儿要偷葱偷菜,偷着葱,嫁好郎,偷着菜,嫁好婿。”
毋望和秀绮听了发笑,毋望道,“这不是教坏了女孩们吗,好好的又偷葱又偷菜的,那农家有田地的岂不遭了殃?到十六一看,地里的庄稼也不成样子了。”
谢淑珍道,“你当怎么个偷法,不过是个意思罢了。”
那边沁芳园里使了人来,道,“老太太请姑奶奶和闵大姑娘过去呢。”
谢淑珍应了,对毋望道,“你可收拾好了?可一道过去?”
毋望道,“天色还早,姨母和姐姐先过去吧,横竖是有好话呢。”
两人起身辞了她往沁芳园里去了,毋望靠在椅背上想,老太太既已叫人合了八字,想来慎笃那儿是妥了,先前还力不从心的,看来自己唬自己罢了。
六儿看毋望傻笑,便道,“姑娘又想起什么好事了?可是和兰杜公子有关联吗?”
毋望笑道,“你少混说,我是想三爷的婚事呢,你可听说什么?”
六儿道,“只听说三爷屋里的通房不知怎么给锁在三爷房里了,直关了一夜才出来的。”
毋望咳了声,左右看了没人又问道,“可成了?”
六儿捂嘴笑道,“姑娘神仙似的人也爱听那些个?老太太要‘见真章’的,三爷哪里敢不从?自然是成了的。”
主仆两个红着脸窃笑不已,毋望道,“阿弥陀佛,亏得还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