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飞马离南国(1 / 2)

旧春归 尤四姐 1657 字 5天前

毋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自己和沛哥儿在馒头村屋后的荒地上飞奔,好像是在过元宵节。她提着兔子灯,沛哥儿手里举着火把,荒地上早就堆好了一摞摞干柴,沛哥儿笑着招呼她过来,远远将火把掷进柴堆里,瞬间火光冲天。毋望拿手挡了眼睛,隐约看见有个人影挣扎扭曲,忽然那人从火堆里蹿出来,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伸出掐住她的脖子嘶吼,“春妹妹,你害得我好苦!”

毋望听出是慎行的声音,见他成了这样又惊又急,想说话说不出来,只觉扼住她脖子的手温度极高,几乎要烫坏她的皮肤。她用力挣了几下,突然感到那手一松,她大口喘气之际,慎行缓缓扑倒在地,在他身后一人提剑站着,剑锋上的血滴滴落下,染红了她脚下的地皮。她惊恐抬头,见那提剑之人的面皮一层层脱落,到最后竟是个鱼头人身的怪物。她猛往后退了一步,脚下一空,人便像着陆了一样慢慢有了些知觉,却迷迷糊糊又不甚清醒,只听见笃笃的马蹄声和甩鞭的脆响,床也摇摇晃晃……

怎么了?地动了?她费力撑着坐起来,好不容易掀开眼皮,惊奇地发现自己在一辆奔跑的马车里,围子四周钉了厚厚的帷幔,底下铺着狐裘皮子,马车一角摆了张小茶几,几上有一把茶壶和两个杯子,还有一只白瓷手炉。毋望揉了揉眼睛,抱膝想了会子,她记得昨儿去了趟庄子上,和大哥哥找里正办了田地手续,回来后洗洗就睡了,怎么现在在马车上?六儿和翠屏呢?忙挪到前面来,开了门想问那赶车人,刚张嘴就灌进来一口冷风,噎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儿来。那赶车人裹着宝蓝色的貂皮围领大氅,听见响动回过头来,浓眉星目,眼神清澈澄净。虽然大半张脸被遮住,毋望还是一眼认出了他,又见马车在山岭间穿梭,不禁奇道,“六叔这是带我去哪里?”

路知遥专心致志驭车,随口道,“你已经出嫁了,我带你找你夫君去。”

毋望被他一句话震得找不着北了,什么出嫁了?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还有这路知遥,他不是回绍兴老家服丁忧去了么,怎么在这裏?太多弄不明白的地方,她慌忙拉住他,颤声道,“你是否该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咱们这是往哪儿去?我怎么会在马车上?”

路知遥渐渐放慢速度,声音慵懒似不耐烦,只道,“我受人之命,乘着天黑往你屋里放了迷烟将你劫出来的,临走在桌上留了婚书和聘金。我看谢家这会子正炸锅呢,虽说黄金千两是个大数目,又不必他们置办嫁妆,论理他们该极高兴的。不过我瞧着,太爷和老太太要伤心一阵子呢。”

毋望脑中一片混沌,亏他说得这么轻巧,好歹也是自家亲戚,竟忍心这样害她,想着只觉眼发酸,不知不觉间流下泪来,哽道,“你要把我嫁给谁?”

路知遥嘴角慢慢沉下来,看着她的眼神极其复杂,脸色也越发难看,冷冷道,“我哪里有那个能耐嫁你,只是受人之托。”

毋望失魂落魄地退回车厢,略略平稳了心绪,掀了窗帘往外看,照着太阳的方位来看,他们正在往北赶。她虽是闺中女子,也知如今天下藩王成气候的只剩拥兵十万的燕王,和那“带甲八万,革车六千”的宁王,路知遥要投奔哪位藩王?高祖皇帝曾说燕王善战,宁王善谋,路知遥既要做名将,那定是往北平去的,想是这样想,又不敢确定,便探头出去问,“六叔,咱们可是往北平?”

路知遥点头认同,又道,“姑娘果然冰雪聪明,怪道明月君也属意于你。”

果然是他,毋望很是窘迫,明明说好三年的,如今只过半年怎么就使了人把她劫出来呢,名不正言不顺的,留了婚书聘金就成了吗,也太不拿人当回事了。

路知遥回头见她闷闷不乐,也不知她心裏在思量什么,只当她在恼他,遂讪讪道,“我听命于燕王,将你掳来实非我所愿。你放心,我定然将你安全送达明月先生身边。”毋望叹了口气,既是燕王掳她,想来裴臻将她放在舅舅家里安稳度日的计划落空了,怨他也是怨不上的,只是这出嫁一说她是绝不认同的,扔些钱就把她买下了吗?她又不是猫狗。

路知遥心裏也不好受,谁知道燕王给他的第一个密令竟是劫持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尤其这小姑娘还是令他动过一点心思的。真是老天爷不长眼睛,叫他亲自替别人下聘,还要把她送到别人手上,前后想想,简直是个笑话。

毋望呆坐了会子,恹恹道,“我不明白,你昨儿不是回绍兴服丁忧了么,怎么又在这裏?”

路知遥无奈道,“这你得问我们家老太爷,还不是多亏他的神机妙算,装死骗过朝廷,我们一家回祖籍服丁忧,我才能离开应天往北平去。”

毋望道,“这么说路老太爷也知道你是燕王的人?”

路知遥轻轻一笑,摆摆手道,“岂止是我,连我家太爷都是燕王的拥趸,燕王曾拜我祖父为师,不过旁人不知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