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州驿丞的老婆孩子吵闹不休,把燕王府门前搞得大乱,燕王殿下对外称病笃,不能出面调停,躺在床上又气又恨。这个小年算是没过好,饺子吃不上,灶王爷也得罪了,坐起身来嗷嗷一通大吼,指着高阳郡王直骂“孽障”,只差没拔剑把他的脑袋劈成两半,盛怒之下削郡王府仪衞司,罚他在佛前面壁思过。又叫王妃送了一千两慰问金去安抚死者家属,在这作战资金紧缺的当口又损失一笔,虚火上行折腾得血不归经,竟然真的病倒在床了。
朱高煦灰头土脸地挨了一顿骂,转出正殿站在夹道上愣神,这件事过去也有小半年了,是高祖皇帝驾崩时他去京师奔丧路上发生的,怎么偏这会子闹了来?他抬头看天,红砖绿瓦上的那片天蓝得赏心悦目,盯着太阳猛瞧了半晌,他发现太阳就像他梳妆台上的黄铜镜,没了外头那一圈,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今他没了仪仗,就是个光杆郡王,平常虽然用不上,放着看看也是好的,真给削了还真是舍不得。
“殿下。”身后有人招呼,他回头看,刚才被太阳灼了眼,这会儿看人脸上花花绿绿的一片,也分不出是谁了,便道,“何事?”
那人道,“卑职盘问了许久,那婆姨根本说不清是谁带他们来的,一会说是两个生意人,一会又说是县学里的生员,弄得我一头雾水,后头怎么样,请郡王示下。”
原来是王府里的长史,他奉命彻查此事,看来是半点成效也没有,朱高煦皱了皱眉,“这点子事还来问我?真真人笨事难成,等他们出了城悄悄抓起来严刑拷打,说不清就往死里整治,这也不会?傻蛋!”
那长史被骂得冷汗直流,一迭声道是,慌里慌张夺路而逃了。
朱高煦正窝火,墙根下一个人嗤地笑了声,他不耐烦的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笑什么?这会子看我笑话来了?可是腚上皮痒吗?”
朱高燧年轻的脸上现出不屑来,拉着长音道,“你就会在我面前使能耐,有本事找那个害你的人去,衝着我这个一奶同胞耍什么威风,我才是一心向着你的人。”
朱高煦哼了哼道,“裴臻,我饶不过他去,有胆子和我耍阴险,打量我不敢拿他怎么样?”
朱高燧在一旁笑起来,心想这人真够不讲理的,明明是他打人家老婆的主意,还不许别人反抗,做人嚣张成了这样,果然是无敌的。遂问道,“那日可受用到了?滋味如何?”
朱高煦面色不豫,那张漂亮的嘴唇又在眼前滑过,几天没见心裏还真有些挂念,看着柔弱的人,脾气倒不是一般的倔强,不把她弄到手怎么甘心?
朱高燧看他不说话便拿肘顶他,急道,“你存心和我打哑谜?还不快些说,我回头有事告诉你。”
朱高煦让开几步睨斜他,“没受用着,那日时候紧,再说我又不是没见过女人,哪里急色得那样?你要说什么快些说,否则我回郡王府去了。”
朱高燧拉了他道,“你还不知道吧,裴府正加紧着置办婚事呢!再过几日就是板上钉钉了,眼下还是大姑娘,入了洞房就成小媳妇了,你怎么打算?”
朱高煦面如寒潭,额上的青筋直跳,杀气腾腾的样子叫朱高燧都有些胆战,抽出腰刀来一劈,廊下接雨水的大缸子瞬间裂成了两半。他冷笑道,“好啊,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上赶着年下办事?只当我死了不成?我既看上了,他敢娶,分明不把我放在眼里。”说着转身便走。
朱高燧忙赶上来拦住他道,“你做什么去?莫非还要抢人吗?他府上布置的暗衞岂是吃素的?还是部署了再去不迟。”
他停住了脚,果然还是有顾虑的,硬抢恐怕不成,他才犯了事,父亲那里余怒未消,要是明着来,万一怪罪下来失了宠,那损失的便不止是个仪衞司了,看来只可智取,倘或能将人偷偷弄出来,到时候找个地方一藏,裴臻也捉不到他小辫子去,这样岂不大家干净?
朱高燧抚着下颚上刚冒头的胡髯道,“你可别小瞧了那姓裴的,我原当你那晚上动了他的女人,他第二日必定找父王告状,谁知悄不声的半点消息也无,我只当那丫头或者害臊没叫他知道,如今看来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他要害你,自然不能叫父王看出你们有嫌隙,只怕这只是第一步,后头跟着还有呢,你自己留神吧。”
朱高煦道,“我心裏有数,这会子还说这些,快想法子把人弄出来是正经。”
朱高燧摇头叹道,“我瞧你是陷进去了,这时候还想这个,天底下女人都死绝了?人说高阳郡王凶狠顽劣,没曾想还是个情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