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来了。”随着几声自行车清脆的响铃声,所有村民都很自觉地给他让出一条路。
哐哐两下,村长把车停好朝坑里望了望,然后转头对喘着粗气的栓子说道:“咱们村这些年都是响应政府的号召,施行火葬。你这下把人的骨头都给刨出来了,八成真是动了谁家的祖坟了。”
“我是作的什么孽啊!”栓子听到这个结果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你们知不知道,这块地是谁家的?”村长环顾了一周问道。
听村长这么说,围在周围的村民都纷纷摇头。
“把‘地里仙’请来不就知道了,咱们村谁家下葬不都是他给看的坟?他不会不知道。”其中一位村民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虽然这些年施行火葬,但在我们这里,土葬的一些习俗依旧被沿用至今。村民口中的地里仙是我们当地的俗称,也就是大家所熟知的阴阳先生,专门以给人规划风水、算命测字为生的一类人。这种人在我们这里的农村可是相当吃香,而且地位是高得离谱。如果细心,你会发现,村民对地里仙用的是“请”字。
文化不高的村民,能用如此口吻去形容一个职业,可想而知人们对地里仙崇拜到了什么程度。
之所以崇拜,是因为这行并不是谁想干就能干,一般都是家传。也就是说,只有根正苗红的地里仙才被大家认可,别以为拿个木鱼剃个光头就能冒充和尚,这可是要讲究血统的。
别说在土坝子村,就是整个乡里也就那一个地里仙,乡里的村民只要有白事,都要花钱去请他帮忙看坟下葬。
如果栓子真的是挖了别人家的祖坟,那地里仙不可能没有印象,所以村民的这个提议,无疑是一条捷径。
“二癞子。”
“在呢,村长!”一个满脸长着肉疙瘩的男子,弓着腰,几步走出了人群。
“你有摩托车,赶快把地里仙给请过来。”
“好咧!村长。”二癞子不敢怠慢,在地上磕了磕自己的布鞋,往自己的铃木摩托车跑去。
嗡!伴着发动机的声响,一股呛鼻子的汽油味弥漫在空气中。
栓子像个犯错的孩子,蹲在一边一声不吭,估计他心里在盘算需要多少钱才能把人家的坟给安安稳稳地迁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村长的面前扔满了烟屁股,有红梅,有渡江,还有大前门,不用看都知道,这些烟卷都是周围围观的村民“孝敬”过来的。
“二癞子回来了!”一个声音刚落下,轰隆隆的摩托车声便由远及近地传入众人的耳朵里。
“村长,地里仙我给请回来了。”二癞子一边说,一边用手小心搀扶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从摩托车上下来。
男子身穿一套金黄色的“道袍”,脚踏祥云鞋,左手托着八卦轮盘,右手捋着下巴上的一绺长胡须,颇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
“仙人麻烦给看看,这是谁的坟。”村长恭敬地作揖。
地里仙微微一点头,朝土坑边走去。
只见他眉毛一挑,往土坑里瞟了一眼,接着眉头紧锁地说道:
“不讲究啊,不讲究。”
“这怎么说?”这里只有村长有资格和地里仙直接对话。
“我是说这人埋得不讲究,肯定不是我们谭家一脉看的坟,你们村是不是有人找了外人来看坟啊?”地里仙有些不悦。
“这怎么可能,我们村里祖祖辈辈入土都是你们谭仙家给看的,怎么可能会请外人过来?”村长发誓道。
地里仙瞥见村长一脸的诚恳,并没有为难下去,而是开口解释道:“且看这人埋的深度,根本不符合我仙法所记。按照我们谭家祖传的章法,这人一定要埋至三米五,这才符合‘三魂归五行’的轮回法则,你们看这副骸骨,还不到一米,这种葬法,定会毁万代子孙,这也不知是哪个误人子弟的冒牌货瞎指的迷津。”
村长并没有言语,因为他此时正在回忆有没有谁家的坟是他所不知道的。
地里仙并没有歇气,接着说:“人骨并未发黑,说明年限不超过五年,可坑里连块棺材板都看不见,哪有这样对待先人的?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地里仙越说越来气。
村长听到地里仙这么一说,赶忙回过神来。
“仙人,你说什么?没有棺材板?”
“对,这人是直接被扔进坑里给埋掉的。”地里仙很肯定地回答。
“半仙”一般只会从自己的职业角度去考虑问题,可村长不是。再怎么他也是在村里比较有文化和威望的人,虽然有时候对民俗的东西也是深信不疑,但多少还是比一般的村民多一些敏感性。
“荒地,没放棺材板就埋人?”村长在一旁皱着眉头自言自语,来回踱步。
忽然,他停下脚步,瞪大眼睛看了一眼坑中的白骨,大喊了一声:“坏事了,赶紧打电话报警,这指不定是谁杀了人,埋咱们村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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