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空气中浮动的旖旎消散得干干净净,此事没有谁再提。
第二日趁谢翎去元帅营帐一起商讨军情,卖伞郎写了张纸条留在案几上,背着他的竹筐去了封锁的疫区。
谢翎回来时,木已成舟,他也没有多着急的样子,在疫区门口沉默地站了半晌就回去了。
这一分开就是两个月。
这期间谢翎又打了一场仗,六千精兵只回来不到五百人,他像血葫芦一样躺在帐中高热不下,险些没撑过去。
两个月后,元帅下令撤销了疫区。
谢翎抱着长枪倚着一棵树,在门口等他。
卖伞郎背着竹筐子出来,瘦得整个人一把能握住似的,看着他,“三十六天前,小人听到出征的战鼓声了。”
“你怕我死了?”
卖伞郎诚实地点点头。
谢翎笑了,“就算我死了,又与你何干?”
这完全就是在赌气了。
卖伞郎不说话,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
谢翎看他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觉得更气闷,粗鲁地问:“抬起头来说话,想什么呢?”
卖伞郎看着他:“我想吃鱼。”
“军营里哪来的鱼?!”
卖伞郎低下头,还是那一句,有点耍赖了:“我想吃鱼。”
谢翎眯眼看他,气得直磨牙,这是摆着吃定他的面孔了。你又不是个姑娘,一个小子撒的哪门子的娇?!这么想着,还是骑马带他去了外头,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水潭边。
深夜中架起篝火,火上烤着两条肥鱼。等鱼熟了,他也不怕烫,拿过鱼仔细地剃去鱼刺。
卖伞郎静静在旁看着他,这样一个粗人,手掌上都是厚厚的老茧,却做着比绣花还细致的活儿。虽然满脸都是戾气,可眼中盛满了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柔情。
这样一个人,也就这样一个人吧。
谢翎正剔着鱼刺,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绸裹着的东西给伞哥儿。
卖伞郎拿过来一看,是一支男子戴的素蛇簪。
谢翎说:“军中枯燥,除了练兵外,就做些小玩意儿解闷。那次得了一截不错的木料,就顺手做了根簪子,也不知道给谁,就给了你罢。
卖伞郎想起第一次见面,他就在那里削木头做些小玩意儿,看起来是做惯了的。这根簪子入手,光滑如蜿蜒爬行的小蛇,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谢翎,谢谢你。”卖伞郎说,“没有人对我这么用心过。”
“咳!”谢翎说,“我都说是顺手了。”
“嗯,顺手。”
谢翎一抬头,看伞哥儿蹲坐在石头上,虽然强忍着,但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那张五官精致的巴掌脸仿佛全被笑意挤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