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非银吓得手里的嫩玉米都掉了,瞠目结舌:“你……是想给他做小呀?”
赵槿看都不看他,温吞吞地说:“赵家制伞的技艺,传男不传女,若是我给他做小,按照规矩,我这双手是要废掉的。”
“就因为做小?”
“……是嫁人。”
柳非银心中叹息:“规矩是人定的,一个大活人总不能让死物困住。”
赵槿稳稳地拿着水瓢,好似凡间尘事都动摇不了她的心一般,轻声道:“我从小看着我爹制伞,师承族中最年长的老师傅。由于几十年断断续续的战事,赵氏一门到我这一代已枝叶凋零,再不复以往的兴旺。我六岁拜师前,爹告诉我,若真的不愿意制伞,他去跟族人请罪,让我好好地长大嫁人……可我喜欢制伞,也不愿家族的技艺失传……没有人强迫我,这路是我自己选的,再难也要走完。”
柳非银靠在院中的枇杷树上,风温柔地吹过树梢。木槿花不挑水土,大旱大涝都开得好。他遇到那么多女子,过刚易折者有,天真纯洁者有,倔强执着者有,而赵槿怕是他遇到过的,心志最坚韧的女子了。
夜幕深沉时,有人来响门,低眉顺眼的侍人摘了兜帽,正是柳府别院的侍人岳青。
“我们公子请柳公子去府上赏月。”
柳非银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夜空,正是云遮月。侍人岳青也跟着看了下天空,又看到柳非银那眼中的戏谑,面不红耳不赤地赔笑着。
深夜的别院长长的游廊中齐整地挂着赤松国宫廷制式的风灯,将整个水轩照得波光粼粼,如同白昼。而这座府邸的主人,跟白天那副困顿慵懒的样子大不同。他束冠端坐在案前调香,绣着百日菊暗纹的灯笼碧锦裁制的宫衣,即使云遮月,也披了一身流动的月华。
袅袅轻纱似的烟笼罩在他的面容之上,同样是凤眼,他这双睡凤却是将醒欲醒的锋利,眉尾也似飞刀般斜插入鬓。
柳非银在这一刻终于看到了被誉为恶狼之国的皇子,红月皇族凌驾于众国之上的战意。
他摇着扇子撇嘴,心想着,这月赏完了,怕是要将他灭口了吧。
柳非银毫不客气地坐下,杯中已斟满了美酒,炉中的香和酒中的香互不争抢,却融洽在一处,相得益彰。
红月柏溪轻抬眼打量他,面前这个人闲闲地倚在栏杆上,风光霁月于一身,好似世间的纷乱都困在他唇边的一杯酒中。
他此时更确定了,这样的人不该有卖伞郎那样的表亲,不应该出现在九十九桥镇,更不该无缘无故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红月柏溪露出了一丝微笑,他用类似虔诚的眼神望过去,“你是神仙吗?”
柳非银本来去取那盘中的青枣,一听到这犀利的问话,手一颤,枣子掉在了案几上,一路滚到湖水中。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