桶中的水面化作明镜,简灵鹤服下一线相思后,柏溪去简家探望她。
简灵鹤人瘦了一些倒是很精神,跑到花厅里,看到柏溪站在一树梨花前。雪一般的花团中,他的侧颜如精雕细琢的山峦般。简灵鹤不知为何不敢走近他,怕打碎了这幅画。
柏溪听到脚步声转过头,简灵鹤走过去,拉起他冰凉的手:“你怎么出府了?”
柏溪轻轻抽出手,有些陌生地往后缩了缩:“我来看看你……你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呀。”简灵鹤又凑上去,像小时候那样将额头贴在他的肩上,小鸟一般地叹息,“只是我病了,看不到你,心裏想你想得很。”
这些日子他也想她,非常的想。他之前不知道这种想念代表什么。为什么会那么想念她,就像一树含苞待放的杏花想念春雨,那样的渴,喝多少水也没有用的渴,让人焦躁到夜不成眠。
现在她这样贴过来,他就更渴,这种渴让他绝望。
柏溪把他推开,避之蛇蝎般的姿态,退后一步,问她:“小鹤,你把我当什么?”
“当什么?”简灵鹤不懂,看着他笑,“我能拿你当什么?”
“你喜欢我。”柏溪说。
简灵鹤一怔,心裏扑通扑通跳,耳根顿时热了,低头不好意思地揪着香囊上的流苏。她虽是个姑娘,却是个有勇气又聪慧的姑娘。她想念这个人,她懂得这种想念和以往不同,这便是爱慕了。
柏溪这么好,她爱慕的是这样一个无一处不好的人。
她将流苏一根根地拆掉,笑笑地问:“那你喜不喜欢我?”
“不喜欢。”
简灵鹤拆流苏的手一顿,依旧是笑着的。
“从前不喜欢,现在也不喜欢,将来也不会喜欢。”
柏溪每说一个不喜欢,便多一分快意,好似要简灵鹤难过才能将他的绝望治好一样。但简灵鹤只是垂着头去揪那点流苏,脸上的笑意深深浅浅地变幻了几次,终于遗憾地说:“不喜欢啊,真难过。”
她说真难过,也带着笑意,好像这点难过微不足道。
“这真不是好的习惯,伤人伤己。”柳非银瞧着那失魂落魄的人,问,“幸好简灵鹤能忍。”
“是啊,她也只是比较能忍而已,不是不痛啊。”白清明说。
小山神挠了挠头,一拂袖,水面归于平静。
“这就是红月柏溪不肯理简灵鹤的原因了。我也只有能力让你们看到这些,因为你们的到来有了变量,所以之后的都看不到了。”小山神跳到树梢,看向山下一脸神往的表情,“你们看,就是为了这份平静,你们才来到这裏的。”
白清明和柳非银看向山下那细雨笼罩中早春的繁花,交错的河道,袅袅的炊烟,如蝼蚁般平凡劳碌的人,还未被战火践踏过的平静。
而此时,他们听到了远山传来的战鼓声。
此时柳府别院中,柏溪拿着那封来自赤松的信,从被送到九十九桥镇,柏溪于赤松就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他听到那沉重的鼓声,有些恍惚。
自从简灵鹤服下一线相思以后,他就病了,算算日子也有将近一年了,他也病了一年。他时常昏昏沉沉的,嗜睡,怕冷。他是违反了这一线相思的药性,竭力抑制想见简灵鹤的渴望,所以才这么的辛苦。
“岳青,是要打仗了吗?”
岳青跪伏在地上,将点燃的烛火递过去:“公子,那只是鼓声。”
柏溪将信封放在烛火上,看着火光将它舔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