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简家的祠堂里,简灵鹤与简灵犀二人跪在祖宗牌位之前。二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笔挺地跪着。窗外更深露重,凉气从地下钻进膝盖里,简灵鹤膝上有旧伤,她痛得几乎跪不住,苍白着一张脸不停地发抖。
几个月前的那次屠村还历历在目,他们的小队驻扎在一河之隔的流苍境内,对岸的赤松人仗着水性好,深夜偷渡而来给他们的水源投毒。
炊事官取水时,发现昨日养在水里要做汤的的两条鲫鱼翻了肚皮,堪堪避过一场灾祸。简灵鹤下令将计就计,假装按兵不动,入夜后,有几人渡过河摸进他们扎营的地方,看他们有没有毒发,被捉了个正着。
这次投毒并不是完全没有效果,杀了两条鱼,还有一匹战马。那匹马是简灵犀的战马,从小亲手喂养大,跟着它上战场从不退缩,受了很多伤,他待它如手足。
他坐在地上,将马头放在膝盖上,沉默地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柔软的鬃毛。
那几个人不过是普通的赤松百姓,根本就不惧怕他们,还幸灾乐祸地大笑着,叫嚣着:“竟然只死了一匹马,算你们走运了!不过,你们最好把我们好好送回去,我们若是天亮还不回去,保长便会去向我们军队求救。若是我们陛下知道了你们流苍的士兵杀了我们赤松的老百姓,你们就休想和谈了,定要我们赤松的十万铁骑踏平你们流苍!”
兵士们气得面红耳赤,只等着两位小队长发话,便将他们斩杀。
简灵鹤玩着手中的匕首,不紧不慢地问:“你们的家在哪里?也好让我们知道要把你们送到哪里去。”
领头的那人嘲笑道:“所以说你们流苍男人忒没种,竟然听一个女人的,女人不回家伺候男人生孩子混在男人堆里,成什么样子!你没资格跟我说话,要那个男人来说!”
“没种么?”简灵鹤丝毫不介意,“我问你们的家在哪里,不过是想着你们死了以后,派人把尸体送到你们家人那里,既然你们不要,那就扔到山里喂狼吧。”说罢挥了挥手,“拖去河边砍了。”
八个兵士中气十足地喊:“得令!”
那几个赤松人这才觉得不对,他们不过仗着流苍军队不杀百姓,又碰上和谈,才来杀人的。此时刀架在脖子上,才想起家中的老小,顿时惊惶不已,大喊着:“你们不能杀我们!我们村的人会去求助赤松军,到时候你们就休想和谈了!”
八个兵士正要拖着几个赤松人去河边,一直不说话的简灵犀却冷冷地喊:“住手。”
几个赤松人冷汗流了一身,惊魂未定地看着这个发令的人。
“先不杀他们。”
双生子之间总有些微妙的感应,简灵鹤眼皮狠狠一跳,心中觉得不好:“灵犀……”
“要是他们村的人真去求助军队,事情闹大了,我们就是和谈的罪人了。”
“是啊!你知道就好!”那人摸了摸脑门的汗,又面向简灵鹤叫嚣,“要么说女人只会坏事!”
简灵犀拍了拍马头,站起来:“好,小将亲自送你们回村。”
简灵鹤走近弟弟,把他拉到一边,用只有二人可以听到的声音呵斥:“简灵犀,你要干什么?!”
“小鹤不是猜到了吗?还问我干什么?”
“不可!你冷静一下!杀了他们就好了!那些百姓是无辜的!”
“他们哪里无辜?!这些人和他们流着一样的血!他们赤松人骨子里都是一样的邪恶!”简灵犀眯着眼,仿佛看不懂自己姐姐一样,“你不是最清楚了吗?他们赤松人是多么的无耻,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牺牲一切!既然他们已经有了这个觉悟,为什么不亲眼让他们自己看看自己牺牲一切是什么感受?”
她何尝不懂简灵犀的恨,在长久的战争中已有了心魔。他们保护着自己的百姓,可不知不觉中,有些人自己已被自己的魔困住。
“灵犀,你魔怔了,村中众多的老弱妇孺并不是敌人。”
“那些老妇人的儿子在从军侵略我们的国家,那些孩子将来长大也会来欺压我们的孩子!他们哪里无辜?!”简灵犀狠狠地甩掉简灵鹤,振臂一呼,“愿意陪我送赤松人回老家的兵士,列队!”
多数的兵士大喊:“得令!”
“灵犀,不要去!”
简灵鹤拔剑刺去,简灵犀一闪身躲过,不可置信:“简灵鹤!你为了赤松人要伤我?!”
“我只是不要你去滥杀无辜!”
“你是不舍得红月柏溪吧!”简灵犀恨极了,长鞭甩过去卷住了简灵鹤的脖子,手上施力,“你这么没出息,当初我真该杀了你!”
简灵鹤心如刀绞,大喊:“简灵犀!你若执意这么做,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