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菡双臂挂在他脖子上,两手的指间各捏着一根银针,银针的另一端则深入夜清绛颈部。“王爷最好别动,否则死在这里,或者从此变成痴傻呆儿,本宫可担当不起。”沈映菡缓缓松手,两根针银光闪闪,颇为耀眼。只是她手尚未垂下去,身体却陡然被一个大力后推,整个人撞在墙上,夜清绛将她紧紧困在身体与墙壁之间,冷酷而阴沉的开口:“皇后可真是好计谋!”“王爷说笑了,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沈映菡被他困在怀中,虽十分厌恶,却不得不强忍着反感,倔强的仰着脸,娇俏一笑道:“本宫虽不才,却也不能任人欺凌。还请王爷出去,告诉众位大臣,皇上病情正在好转,静养几日便无事,否则,本宫可不敢保证这两针不会要了王爷的命!”雪白娇嫩的下巴被两根修长的手指抬起,沈映菡被迫仰望面前满脸轻佻的男人,他呼出的气息甚至都还带着甜腻的脂粉气,让她反胃。片刻后,夜清绛面上陡然变色,阴狠无比的缓缓吐息:“很好,今日之仇,本王记下了。”下一刻,他便放开她,脖子僵硬的转身出去,沈映菡忙随后跟着,只听他颇为不甘道:“皇上在皇后苦心医治下,已大有好转,诸位大人尽可放心。”众人闻言,都松口气,沈映菡走过去看着他们,扬声道:“各位大人心愿达成,请回吧。”夜清绛也挥挥手道:“都退下吧。”待众人散尽,沈映菡抬手快速拔去他脖子上的银针,笑道:“多谢王爷。”又回头望着两个侍卫道:“好生送王爷出宫。”两人刚要过来,却被夜清绛一个手势挡住,他往前走了几步,与她之间不过半尺的距离,丝毫不避嫌的俯首过去,在她耳边低声细语道:“皇后以为,本王是这么容易打发的人?”沈映菡身体一僵,强作镇定,不在乎的一笑,淡然反问:“那王爷想如何?”不得不说,夜清绛这种男人很会折磨人,你越是心中没着落,急于得到答案,他便愈是有耐心,像逗弄宠物一般,在耳边阴恻恻的只是笑,笑得人头皮发麻,快撑不住了,他才慢吞吞的说:“你若不是女人,今日这两针,本王怎么也得捅你两刀才能消气。”顿了顿,看见沈映菡鼻尖冒出来的细汗,他妖孽的笑了笑,才又继续道:“不过,在我夜清绛面前,凡是女人犯的错,都好说,尤其还是你这么漂亮的女人。”沈映菡猛然抬头盯住他,那张足以魅惑天下女人的脸上,明白无误的表露出调戏与轻视。在外人眼中,她与夜清梵只怕是不可分割的,侮辱她,其实等同于侮辱夜清梵。可是,她绝不能接受,任何人把她当作工具去对付夜清梵,也无法忍受因为自己而连累无辜的人。低着头想了想,沈映菡抬头望着他,笑颜如花,缓缓道:“王爷还真是怜香惜玉之人,奉劝王爷一句,要注意身子啊,当心马蹄失足,伤着了,没脸见人可不好。”夜清绛随着沈映菡的目光,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却没注意到她拨弄刘海的手指微微一弹,有些微白色粉末落在脸颊。待他反应过来,沈映菡是在拿他的双脚比作马蹄子,不禁怒火中烧,脸色青白转换,蓦地抬头狠狠盯住她,待要教训她,沈映菡却已快速后退几步,扬声笑道:“王爷既然身子不适,还是快些回去休息。”“皇后倒是很会耍嘴皮子功夫!”夜清绛已冷静下来,嘴角又是那抹轻佻放荡的笑,“臣告退。”沈映菡看着他走远,才缓缓松口气,赶紧转身进去,床上夜清梵还是没醒来。药喝下去这么一会儿,药效也该发作了,她坐在床沿,开始给他把脉,片刻后,神色肃穆的收回手,回头望着林谷吩咐:“本宫片刻离不得陛下左右,你去椒房殿把紫俏叫来帮忙,另外让她将固气保和丸带来。”林谷很感激皇后关键时刻,能尽力帮皇上,忙领命转身去办差。夜清梵如今命悬一线,随时都有可能撑不下去,沈映菡心中虽气他昏倒前,对她的质疑和粗鲁,冷静下来,却也不至于再次见死不救,更何况,他曾深入敌营救她。片刻不离身的守在龙榻边,沈映菡靠在床头,低头目光复杂的凝视着脸色惨白的男人。窗外月华如水,自葱茏的枝叶间漏下,落在地上如同一副意境清远的泼墨画,有那么几缕透过紫檀木的盘龙六格窗,和着莹莹烛光透射到夜清梵脸上,愈发衬得他眉目如画,清冷孤高,不似人间凡夫。他真的是张之俊吗?那个给她温暖,给她依靠,给她怀抱,让她尽情哭,在敌营能放声大笑的男人,是眼前这个素来冷酷无情,面瘫冰山脸的皇帝么?她怎么也无法将那个如远山浮云一般,温润儒雅的男人,和他联系在一起。“其实,你笑的时候蛮好看的……”“那以后就多笑几次给你看。”“千金难买一笑,我没钱给你。”“我不收你钱好了。”那时,他对于她孩子气的话,总是莞尔一笑,好脾气的顺着她,那样的温暖安宁。在四处都是杀气与阴谋的敌军虎穴,他在她遇险时第一时间出现,救她于危难,剑指千军万马,只为护她周全;她受伤而不自知时,他心疼又无奈,紧蹙浓眉却总也舍不得训斥,只能细心为她包扎伤口;无事之时,也会不吝啬言语,逗她一笑。难得遇见机会能救她走,他甚至不惜自伤心脉,以近乎自杀的方式,赌上性命带她离开。“真的是你么?”沈映菡不知几时已神思恍惚,缓缓伸出手抚上他的眉眼,想起张之俊温暖厚实的怀抱,她缓缓俯下身趴在他胸前。殿里八宝盘龙铜鼎里,岭南的心字沉香正无声燃烧,释放出清幽淡雅的芬芳,依稀可辨别出其中清新的茉莉花香。“为什么如今的你,与那时判若两人,我该认识哪个你才好?”她委屈的枕在他胸口,喃喃的低声问,在敌人面前再坚强镇定,到了关心爱护她的人面前,总是难免软弱无助,她听着他微弱似无的心跳,忽然很想哭,声音不自觉的带上几分颤音:“你快点醒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