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人流密度之下,一旦有暴脾气的发飙,一旦有人摔倒造成踩踏……后果不堪设想。
徒弟的话让终于勉强慑住心神的陶老爷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张劲的那缸子汤真的搞砸了。以至于那令人难以忍受的味道,惹恼了吃客们,所以这些人在与张劲的冲突下,群情激奋的想砸摊子了!
于是,陶老爷子不等问明事情真相,就连忙吩咐道:
“快,快找几个人,把小张的摊子先撤了再说!别让小张伤着……”
“撤摊子?”
陶老爷子莫名其妙的一句吩咐,让他这位刚刚喘匀乎气的徒弟瞪大了眼睛,然后就赶忙劝阻道:
“师傅,不能撤啊!这些人为了排队抢汤,因为人太多,又有人插队才乱起来,如果咱干脆釜底抽薪的把摊子撤掉的话,可能会更乱的!”
完全出乎意料的原委,让还在斟酌后续处理手段的陶老爷子,一双眼睛忍不住瞪的浑圆,用就像被人掐住脖子似的怪异声音说:
“啥?是为了抢汤?不是因为这汤没法喝,所以有人要掀摊子?”
陶老爷子的这位爱徒,这时候不但气儿彻底喘匀,连之前狂躁的心跳也平缓了许多,脸上仍然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但说话却越发的有条理了:
“对,是抢汤!听小董给我来电话的时候说,几个喝过汤的人把张师傅的这没起名字的白汤评为‘天下第一鲜’。而且,他这汤味儿确实招人的很,几乎闻到了一点儿,就走不动道的留了下来。越来越多的人因为闻到这汤的鲜味儿过去品尝。
然后,尝过汤后,就盛赞不已。再之后,这汤的鲜美就通过口口相传,现在更是弄得差不多整条街的人都知道了。”
听了徒弟的解释,陶老爷子的脸色也突然变得很精彩,与徒弟脸上的“难以置信”如出一辙。
这师徒俩昨天可都是受过那股子“杀人膻味儿”荼毒的受害者,虽然陶老爷子基于那道众目睽睽之下的“酸椒鱼”,对张劲能够化膻味儿为美味的手段有点相信。
但是,他却很难想象,那股子能杀人的膻味儿居然有朝一日能够变成这种程度的鲜味儿。
虽然陶老爷子至今仍然只是道听途说,虽然那些将此白汤诩为“天下第一鲜”的食客们并不是什么权威人士,但既然能闹成那么大的轰动,就已经可见,这白汤确实非同凡品。
……
既然不是因为汤太差砸的锅,反而是因为汤太好而引起的拥堵,那就好办了!
陶老爷子松了一口气后,脑子也恢复了灵光,有条不紊的向这位徒弟发号施令:
“你马上通知待命的街区联防队,让他们帮忙过来维持秩序。然后,你再去多找几个学徒帮帮小董。
嗯——,再搬一张温桌过去,用温桌布汤。”
所谓温桌,就是那种快餐店常用的。底下是时刻时刻加热的,越两寸深许的清水,把餐盘、汤盆浸在裏面,用以保温的器具。
陶老爷子的意思,就是让徒弟多带几个人去打汤,然后把他们打好汤的一只只纸碗,浸到温桌的热水中,加快售卖的速度,缩短食客们排队的时间,环节压力。
当陶老爷子一条一条的吩咐完毕,他这个徒弟刚要领命离开的时候,老爷子又一口把他叫住了:
“等把事情办好了,你帮我到小张那里打一碗汤来。咱也尝尝,啥叫‘天下第一鲜’!”
说实话,虽然张劲当初的那道“酸椒鱼”,折服了所有在场大厨们的味蕾。就算是面上不说,心裏也承认,张劲的厨艺和他们比起来,无论刀工、无论火候掌握、无论味道调配、无论造型缔造,确实都远远过之。
但是,如果他们听到有人把“天下第一”的名头安放到张劲,这个年不到而立的小年轻身上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心裏有点不舒服,有点不服气。
所以,陶老爷子让徒弟为他打碗汤来,也未尝没有暗地里“吹毛求疵”的那种小心思。
……
陶老爷子的这个徒弟,身为京市御膳坊的行政总厨,把京市御膳坊操持的稳坐京市顶级食府交椅,自然也不是草包。
其实,在他进来通报陶老爷子前,陶老爷子所吩咐的这些举措,他就早已经安排下去。
至于他为何还要多此一举,那就是我大华夏的职场文化了。藏拙、至少表面上的决策权要交给领导,办事之前不但要三思而行,还要预先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