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你不用劝我。我现在终于都明白了,这几十年我是白活了,我……”
眼见着一杯酒下肚后,何爸爸就开始对自己展开不遗余力、惨无人道的自我批评、自我剖析。张劲有些哭笑不得。
张劲自然知道,自己这杯酒算然算是人间绝品,但不是仙酒,绝对无法让一个人心思在杯酒之后就通灵剔透,对过往幡然醒悟。张劲知道,之所以何爸爸会如此失态,是因为何爸爸醉了。
如今这幅样子,不过是何爸爸着醉意,将这些年心中积郁那些事情,发泄出来而已。
虽然今天张劲的小心思中,有点把何爸爸灌的半醉“好谈话”的念头,本就有打算让何爸爸趁着醉酒的当儿,应承自己与何清浅的事儿。
就算事先已经说服了何妈妈,但是张劲对于说服何爸爸却全无信心。就算是因为种种曲折,何爸爸如今已经与从前那个何大师大不相同,张劲也仍然还是没有绝对的信心。
因为张劲对何爸爸曾经的倔强,过去的一板一眼的印象太过深刻,甚至让张劲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所以他才会想耍这些小手段。
张劲知道,何爸爸这个人属于那种十分信守承诺的“君子”,就算是酒后失言,酒醒后也不会矢口否认。绝对的言出必践!
所以,即使用这种灌醉后设陷“套话”的方法有些下作,但是为了达成自己在何清浅清醒前踏平一切障碍的目标,为了能够让清浅醒后安然自处不用夹在自己和爸爸间左右为难。
所谓的人品,所谓的脸皮,所谓的节操,在这个大前提下,一文不值。
所以,灌醉何爸爸,是张劲早有预谋。
然而,张劲没想到的是,一杯过后,何爸爸竟然失态至此。于是,张劲也只能暂时收起自己早就拟好的腹案,安慰道:
“何叔叔,您可别这么说,您这是醉了!”
“醉了?”
何爸爸被泪雾半遮着的老眼斜睨了张劲一眼后,摇了摇头:
“虽然我何过之的酒量不算好,但是区区一杯酒还不至于让我醉了。别说你这酒并不烈,就算是最烈的‘酒料’,也不至于半两不到的分量,就让我醉倒!”
说着,何爸爸继续之前的话茬,口气中有些萧瑟的唏嘘道:
“小张啊,我这不是醉了,是醒了!浑浑噩噩几十年,在这一杯酒后,终于醒了!我真不知道,我这些年到底干了什么?
过之?过而改之?
越改越错!”
张劲无奈的摇头,说:
“何叔叔,虽然你觉着头脑清醒,虽然您的话仍然没有跑音,但是您真的醉了。我跟你说,我这酒跟外面别的酒可不一样。
虽然您只喝了一小杯,虽然我这酒按度数算起来不高,喝下去也丝毫不觉着烈,但是却绝对比最烈的就更加醉人!”
“哦……”
张劲话刚出口,何爸爸就拉长声的沉吟了一下,接着说:
“我不信!”
“何叔叔,您别不信,我这酒取名叫做‘良相’……”
见到暂时无法将话头转到正题上,张劲干脆将这坛中的酒为何爸爸讲解开来,用扯偏话头来努力的让何爸爸的情绪稳定下来。
这坛中的酒水,正是张劲初等酒窖酿制的第一批酒中,最后一种出窖的美酒。诸如温香、软玉、刺客、名将、国士这些美酒,不过区区三五个月就已经出窖,而这“良相”却足足用了近十个月的时间,才终于酒成出窖。
可见,“良相”与其他几种初等酒相比酿造难度高出一筹。同出自一位酿酒宗师之手,这“良相”论起品质来,也显见比其他酒水更胜一筹。
要说这酒名“良相”的由来,倒也颇有一番华夏文化的意境在其中。
正如古人所讲,“擅战者,无赫赫之功;擅政者,无铮铮直名;”
那些入口如火的烈酒,就如古之“直臣”,虽然凭着铮铮直名流芳千古,但对社稷的帮助却因为阻力巨大,或是固执己错,而小了许多。
就如那入口即知的烈酒,虽然醉人,但是量浅的人,往往因为它毫不掩饰的酗烈,而浅尝辄止。如果不想醉,往往能逃开醉酒的境地。
而张劲的这“良相”美酒,则如古之擅政者,就如那些古之“良相”一般,不需直言犯上。只需如“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一般,醉人于不知不觉,醉人于心甘情愿的愉悦之中。
与那些屡犯龙颜的直臣相比,良臣显然更胜一筹!
就如魏征、寇准、包拯般的直臣,以直言抗辩名传史册。虽然这些直臣以倔强不阿,在遇到明君时得到重视,直谏得到采纳。但是他们的态度也往往触怒了君主,即使是明君在上,也使得他们的建议得到采纳的难度非同小可。而其本身,甚至往往不得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