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造反的捻子不少人都拿到了那些东西,幸运的是,那些文盲捻军大部分看不懂那些东西,基本没有照着他的理论去做,但少数按他理论去做的捻军,却给清军剿杀这些乱匪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左宗棠毫不怀疑此人有夺国之志,但见他如此丧心病狂地胆敢犯天下之大不韪:将中国历史几千年来,不可说,不可传的“造反心得”整理出来,还油印成书,在统治区广泛发放并流传天下,除了用疯狂形容这种行为外,能给予的另一种解释:那就是这人当真是个“圣人”,真的相信“民为贵,君为轻”并以之实践的圣人。
左宗棠想起了一个不好笑的笑话:这人,不会是才是真正的儒家至圣吧?
不过看到他在自己的统治区里,把儒学批倒批烂批臭,各种揭山东孔家黑历史黑材料,就差没挖孔老夫子祖坟的作为,左宗棠根本不信这个男人是儒家传人。
大圣若魔,大魔若圣,就是在说这个男人。
这十年来,那个男人十年如一日地不停地向治下民众灌输着一个思想。
“复兴军的职责有二。”
“一是给全体的劳苦大众,带来希望与幸福。”
“其次是给把我们苦难的民族,重新带回世界之巅!”
“我们复兴军是人民的军队,和人民的利益站在一起。组成复兴军的每一个人,皆怀着救民众于水火之中的伟大理想而聚集在一起,努力奋斗。我也好,复兴党也罢,不过是民众的选择而推举出来的先锋带头者。”
“给劳苦民众带来幸福,是我们复兴党存在的意义和基础,把国家与民族带回世界之巅,则是我们的终极目标!”
“不管是谁,包括我在内,如果我们背弃了这两大目标,那么,我们就是垃圾,复兴党就是狗屎,复兴军就是王八蛋。我非常欢迎依旧继承了这两个伟大的理想的民众站出来,打倒和消灭背弃了这个理想和目标的复兴军。”
居然在向统治区民众的宣传中,公开鼓励他们造自己的反,用民众的意志把复兴军全体上下逼到只能人人为圣的悬崖边上,左宗棠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是疯狂还是“真圣人”。
那个男人的那套理论,在左宗棠这样的老成之人眼中,太不实际也太过疯狂。
他的理论不是不好,而不是现实。
其实那个男人也知道这不现实,但他则非常“现实”地知道,自己的理论对于那些热血的年青,具有多大的蛊惑力。
左宗棠甚至很清楚,这十年来,随着对满清统治区制度和官僚的极度失望,那些流过洋,开过眼的年青人,那些留洋的学生,大半都在不知不觉中被王雷的口号和作为所吸引。
无论是湘军还是京城的所谓“新军”,组成军队的那些年青骨干们,私下里都在和复兴军那帮反贼们暗通款曲。
一年多前,那个男人胆敢把主力精英带出复兴区,远征东瀛。原因是他当真不怕被清廷趁虚而入端了他的老巢。以他的疯狂,甚至可能很想造成这个局面,借机将自己的统治区域,藉着战火的洗礼狠狠地“煅烧”一次,除去自己组织里不合格和不良的部分,同时借助由此产生的阶级仇恨,将他治下的民众更紧密地捏合在一起。
“人类,是如此健忘。这十年来,复兴区周边一片太平,全体上下的好日子过得太容易了。许多年青人,都有点忘记什么叫铁与血,血与火,人食人。说真的,我心裏是非常非常希望清廷能打进来,然后再狠狠地洗一圈的……”
左宗棠始终忘记不了那个男人说出这话时,脸上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不满的表情。
左宗棠相信,那绝对不是作伪。
他曾以为那个人走的道是无情的魔道,但现在左宗棠渐渐地认为,那人走的是天道。
天道忘情。
大善和大恶,他分得很清楚,而且是太清楚了。
“他就是先帝驾崩前所梦见的魔星,不会错的!”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将补天诀的极至之生与极至之死,极至之善与极至之恶,推演到那种至境吧。我相信今天的他,已经将代表极至之生的补天诀和代表极至之死的地狱诀,成功地合而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