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人马粗犷而又豪迈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

随着这道声音落下，祭坛外，下至半人高的幼童，上至白发鹤颜的长老，此前还只是小心翼翼偷偷窥探的目光，逐渐变得大胆。

包括祭坛里面，所有人从一开始就忽略了夜寒君和夜流萤，难道是因为他们身份低微，没有资格和其他人分庭抗礼吗？

不，不是的。

回归无日城的一刹那，夜寒君便是绝对的焦点。

就在刚刚，护族大阵只开启一半的时候，他一直在忍耐冲关的渴望。

“吟！”

那个瞬间，夜奇玉、夜莫愁、夜霓裳，从三个角度望来的目光，宛若野兽一般敏锐。

夜舒面色一变，猝然仰望天空。

“他是不是吃下了极为罕见的万年大药，和火属性或者血属性有关？”

金鹏天狐松了一口气，满脸余悸。

嘈杂的交谈，愈演愈烈。

熊人马喝骂一声，突然之间闭口不言。

夜舒虽第一时间开启大阵，全盘激活。

“朋友，你以夜氏盟友的身份而来，却在这指手画脚，质疑我族的决断。”

然而，大墓关闭，族人回归。

“哗~~~”

不知传音者是谁，也不知他的方位。

扭曲的法则波纹，迭涌在空荡荡的王殿之中。

两个女妖的脾气，显然都很暴躁。

当恐惧在人群中穿梭的时候，万物无存，唯见真我。

轻柔的低语，如同母亲的叮咛。

灰发老妇人，瞥了一眼蛇发女妖和鹰身女妖，弯着腰、驼着背，缓缓朝着地面飘落。

他赤发如剑，直指苍穹。

黑暗退散，好似拨开云雾见青天，笔直而立的夜寒君，隐隐望见，这是一座恢宏的宫殿。

“是。”

躁动的人群彻底平静下来，开始以谨慎的目光，悄悄打量头顶的蓝色眼睛。

背后的妇鱼发出低沉的嘶吼，彩光溢流之间，整根通天石柱灿若星河。

“轰轰轰！！”

“想要旁听也可以，分化一缕灵魂，送入王殿，这是很简单的操作，应该不需要老妪指导吧？”

“就凭这小子，要做旷古烁今之事……天大的笑话！”

那只眼睛，至少也有千米的直径。

“要是继续如此，请你离开吧。”

初步凝聚一圈轮廓的墨色云海，也如昙花一现，缓慢的消弭无踪。

悠扬的笛声持续回荡，弱小的生灵眼皮子打架，很快跌倒在地，陷入深度睡眠的状态。

“子承母血，不知天高地厚，旧日的情谊……不要也罢。”

蛇发女妖猛地回过头去，数以千计的蟒蛇发丝，齐声发出嘶嘶的尖鸣，如临大敌。

“呵呵……”灰发老妇人漫不经心笑着，“时遇玄运，命不该绝。”

等到夜寒君再望去时，他已经立足于一片至暗之地。

契约眷灵不自觉呜咽起来，有资格生活在外城的夜氏族人、夜氏附庸，也都一个个捂着胸口，满脸敬畏。

“蓝色的眼睛？”

明明也是少王，明明也晋升第7位阶，成为S级的“永夜天使”。

它们在荒芜土地上横行，惨绿的瞳仁闪烁着邪恶的渴望，猩红的瞳仁中闪烁着疯狂的杀意，仿佛要将活着的生灵，尽数拖入坟墓，尝遍地狱的酷刑，从此不入轮回，永世不得超生。

“一只……眼睛？”

鞋跟触地的脆响，以突兀的方式响起。

夜寒君蠕动嘴唇，刚刚发出一个字。

“难以直视……这是至高法则的体现啊……”

质疑、困惑、茫然、惊愕，就如煮沸的湖水，妄图淹没堤坝。

“至于你们，姑且先撑着通天石柱。”

“他浪费了宝贵的始祖之血，因此错失少皇的身份……”

“好了，小舒子，开启传送阵法，将这些孩子送至王殿吧。”

“这是无日城，是我夜氏的祖地。”

“夜寒君……成为了少皇？”

“你们看，那是什么？！”

“纪元之钟不是过去百年了吗？更迭已经完成，怎么还会有劫难，出现在祖城的上空？”

“若我夜氏，能有一人，以双职权登临第7位阶……”

或以狰狞的骨刺构建，或以冰冷的金属锻造，或以圣洁的砖瓦铺就……形态不一，气息不一。

然后，她露出浅浅的笑容，垂首而立，温婉如常：

“还能有什么大事，比得上‘开创奇迹’呢？”

但这如何不让女妖惊恐？毫无征兆出现在背后，要是裹挟杀意而来，是不是连防备都来不及，就会被斩首示众？

“你是谁？”

“哦？”一道拖着长长尾音的低语，犹如幽灵戏谑的嘲笑，凭空出现在身后。

这一刻，不仅仅是中央祭坛，也不止是祭坛的外头。

此番异象，如何能视若无睹？不过是刻意忽略，没有人率先提及。

但直视这颗眼睛，却又能感受到深海的神秘与深邃。

有拄着拐杖、目露精芒的长老，呢喃自语。

它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定格在虚空，不受空气流动的影响，自始至终没有改变方位。

其中，大者如钟摆，小者如杯口。

直至此时，三道目光炙热依旧。

“想要杀你，一息便可。”

那是两种形态的鬼怪，怨气缠身的唤作鬼兵，恶孽缠身的唤作魔将，都是象征杀戮和阴寒的邪魅之灵。

一个清冷却又充斥傲意的女性嗓音，由远及近，最终距离夜寒君不过一臂间距。

“若是以名次排序，我是新生宙第二纪元的第一位少皇，于族史之中，当位列第71代，以扬族运。”

“很可惜，你成不了第71代少皇。”

鹰身女妖突然如触电一样，打了个寒颤，极度震惊道：

“你居然还活着？怎么可能，听说你魂飞魄散，陨落得非常彻底，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王座之下，哗然声四起。

“虚妄之事，无稽之谈！”

“倘若这是族群的意思，而不是夜舒的意思呢？”

“小舒子，你应该明白，这不是长久之计。”

一个个身披重甲的守卫，骑坐在走兽形态的眷灵背上。

恐慌如潮水，迅速蔓延。

他们专注看着，认真端详着，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久久没有偏移视线。

但根本没有人注意夜流萤，只当她不存在，下意识忽略。

“新一轮族会即将召开，圣人和大长老都已经落座。”

其他族人的目光，也都一瞬不瞬，比磁铁还具有吸附力。

“即便隔着一层防御屏障，我等也能感觉到，寒君殿下和过去判若两人。”

夜寒君沉稳而又淡漠的声音，如涟漪般荡漾在王殿之中。

魔雾漂浮在他的头顶，一座雄伟而又古老的府邸，貌如鬼神，势如冰川，于雾中勾勒一角轮廓。

但这并未持续太久，一道悠扬的笛声飘过，混乱倏地停止。

重瞳如炬，仿金刚怒目，威凌八荒。

六四.一八五.二三二.一九五

“没想到，护城大阵，真的需要全力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