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口,却重复着我的话,说得很慢,似在一个字一个字地品味我的话中之意。
可我哪里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齐明帝封我为文墨公主,算是期望过高了;萧彦封我做安平公主,不管是盼我安于平淡,还是盼我平平安安,总不该是奢求罢?
端木欢颜缓缓地摇头,轻声道:“公主,人的一生,总该有些别的。”
我继续笑着,声音却是空空洞洞:“先生,我要得起么?”
“不怪你。”端木欢颜声音也低沉下来,闷闷得在枯井中回响,“可惜你要的,已经没有人能给得起。”
他正是目盲心不盲的那类人,见人见事很是明白,深知我没办法将就不喜欢的人,而我喜欢的人,就是将就也得不到了。
我安静地又笑了笑,仰着头看了片刻天花上的百鸟争春图案,还是酸疼得受不住,便将一块绣了孤零零一枝青梅的丝帕覆到眼睛上,很快便觉出眼窝处的湿润被丝帕粘湿了,寂寞地蔓延开来,冷冷地润透了眼睫和眼圈周围的肌肤。
这时,我听到端木欢颜低声道:“你知晓你再也得不到,所以索性把你曾希望拥有的所有美好都毁了,从此断了心思,一了百了?”
我吞咽了一下喉嗓间的不适,保持着声线的稳定:“先生,你觉得,这样是不是对我更好?对我们大樑也更好?”
端木欢颜沉默了很久,才道:“你若坚持这样做,欢颜也无异议。不过……也许,你可以为自己的幸福留一条生路吧?”
“没有了。我的幸福,已经走到尽头了。”
我依旧拿丝帕盖着眼睛,慢慢地回答。
这一次,端木欢颜再也没有说话。
许久,许久之后,我才听到他立起身,唤侍女扶着离开屋子的声音。
听着他摸摸索索的脚步快要到门槛前,我哑着嗓子淡淡道:“简陵,裏面有条地下河流穿过。原本河中养了鳄鱼,我在相山闲着无事时,已叫人将鳄鱼捉光了。陵墓两头阻拦鳄鱼逃走的铁筛也已拿掉。”
端木欢颜顿下脚步,似一时没弄清我想说什么。
我声音更轻了,自觉像是在梦呓:“那段时间,先生正教我山川河流的走势,我就学着研究过那处河流的走向。它应该通往相山北麓的一处地上河流。”
端木欢颜的呼吸粗重起来,顿下的脚步又抬起,迅速走得远了。
而我,躲在那方丝帕下继续笑着,笑着自己的无能和懦弱,笑着自己到底做不到绝情绝意。
我笑得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