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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一日下午,紫禁城。
方正化手持拂尘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一串的文人武将,以及一辆人力马车。
侯世禄憋红了脸,拉车的带子绷得紧紧的。
及至午门内侧,方正化甩甩拂尘,四平八稳道:“张部堂、范抚台、秦都督,咱家还得回去侍候皇爷和孙阁老,便送到这里了。”
“有劳了。”张凤翼领头答谢。
范景文却不给堂堂司礼监掌印太监面子,招呼都不打昂头而出。
“什么人呐?”方正化不屑地撇撇嘴。
他话音刚落,忽见一个高大的黑影遮蔽了头上的天空,不禁惊了下,再定眼看去,原来是那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儿——四川兵备道。
“方公公好。先前陛见,宰一直没寻得机会与您致意,还望勿怪。”叶宰拱手道。
“哦,叶兵备的心意咱家领了。怎么,你有事儿?”方正化语气不咸不淡的。
“有点。”叶宰点点头,手在怀里掏了掏,摸出一张纸飞快塞给方正化,道:“宰在四川就常听到方太监大名,每每思之恨不得早日拜见。
如今终于见到,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方太监公忠体国实乃我等楷模。这一点点夔州土特产聊表心意,请您无论如何要收下。”
“扑哧”,方正化忍俊不禁,咧着嘴差点当场大笑出声。
凭他几十年的人生经验,立刻就能分辨出手中这张纸类似牛皮的质感,他敢说,这纸不是银票,他能把眼珠子给抠喽!
不过转念想想也对,这银子是普天下最大的特产,哪儿哪儿也缺不了它。
方正化忍住笑,手推了回去,道:“咱家不是这样的人!叶兵德还是把你的夔州‘土特产’给收回去吧。”
“不行不行。”叶宰退后两步,双手乱摇,急切道:“这世上哪有送出去的东西又收回来的道理?莫非方公公看不上我?”
“哈,叶兵备言重了。你们都是皇爷肱股,咱家不过就是个家奴,那里有看不上的事?”方正化深深看了眼叶宰,这才不动声色将银票揣入袖口,淡淡道:“咱家有个管家,叫王二,就好个附庸风雅,经常自不量力与文人诗词唱和。
咱家说了他多次也不听!叶兵备听说是进士出身,回头得了空可以教导教导他,免得让他小看了天下的英雄。”
说罢一挥手,领着身边几个低垂着头,好似石像一般的小火者,大摇大摆地转了回去。
……
叶宰出了午门,张凤翼、马世龙等人都走了,就秦良玉还等在门外。
秦良玉什么都没问,见叶宰出来便和他一起往外走。
叶宰问:“秦都督,你不会以为我在里面对太监溜须拍马吧?”
秦良玉还是不说话,仅扭头看了叶宰一眼。可叶宰看出来了,那眼中满含着鄙视。
叶宰顿时叫起了撞天屈,“秦都督,我真不像你想的那样,无非就是认识一下。何况,你也别戴着有色眼镜……叆叇看人,太监中不全是坏人,就像正常人一样也有好有坏。
我这个人你知道的,没什么背景。就是大明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不像你们石砫,旱涝保收。而且……”
叶宰的话变得酸溜溜起来,“皇帝还亲开御口为你赐诗,你听听这句,‘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
这句‘世间多少奇男子,谁肯沙场万里行!’
这首:‘露宿风餐誓不辞,饮将鲜血代胭脂。凯歌马上清平曲,不是昭君出塞时。’
还有最后这首更厉害:‘凭将箕帚扫匈奴,一派欢声动地呼。试看他年麟阁上,丹青先画美人图。’”
叶宰长长吸了口气,神情激动冲秦良道:“秦都督,你懂最后一首诗的意思吗?皇帝要请你入云台、入凌烟阁,这是多大的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