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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的葫芦河畔,草长莺飞、流水潺潺。
凡水草丰茂地,必有蚊虫集结。
“啪”,陈可卿拍死脖子上的一只牛蚊子,拿过手至眼前一看,满掌的血。
“特娘的,都喂了三天蚊子了,东虏还来不来啊?”
陈可卿扔下鱼杆,一面将沾满血的手在河水里搅动,一面扭头冲旁边抱怨。
戴着竹笠、果露皮肤包着轻纱,像个粽子似的叶宰胸有成算,淡淡回答:“相桂兄,稍安勿躁。东虏不来挺好的,不用流血就能立功,何必得陇望蜀呢?”
相桂是陈可卿的字,它充分体现了其家长希望他出将入相、蟾宫折桂的美好愿望。如今蟾宫折桂他完成了,出将入相还早了点,故而他心急也是应当的。
陈可卿捧了一把水在脸上胡乱拍打,嘟囔道:“良臣,你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属下的川军做先锋、打遵化,给你攒足了功劳。我呢?吃了一肚子的灰!”
接着他的话变得酸溜溜的,“事后朝廷叙功,你官升四级没问题,最低也是一省的按察使。我……好嘛,能升个勋阶便算陛下皇恩浩荡了。”
叶宰心里其实特别同意陈可卿的看法,但面子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因为面对饥饿的朋友,吃饭时不要吧唧嘴是对他最大的尊重。
故云淡风轻道:“你说我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还说你饥汉子不知饱汉子虚呢!你想想,你说的那些功劳和我又有多大关系?
我不过是个监军,战阵上的功劳都是人家武将的。
你可别想说,我可以强占功劳啊!石砫的秦都督、马宣慰都有银章直奏之权,我的题本还得经过通政司。由此可见,陛下到底信重谁?
所以啊,战后了不起给我升个一级两级,然后扔到那个省去做参议,或者副使。”
陈可卿似乎被说服了,将头转了回去,半晌后他却猛然又转回来,冲叶宰叫嚷道:“你怎么不说进朝堂的事呢?”
“哪儿有我的位置?”叶宰摇摇头,道:“我才五品,进六部当侍郎不可能,紧俏司的郞中也轮不到我。五寺我又不想去。”
“周相不管你?”陈可卿见叶宰摇头,又问:“兵备算是外台,进都察院似乎对口。”
叶宰道:“去当摇尾巴狗?不去!”
陈可卿一脸古怪,“你好促狭,竟把御史比作狗。那翰林院呢?”
“你也知道,我是被翰林院排挤出来的,不回去!”叶宰心虚地回答。
这里叶宰说假话了,他不是不想而是太想!
翰林院工作轻省,熬熬资历再转迁部寺几回,等着入阁就行了。然而,他自家事自家知道,翰林院乃天下文才汇聚之地,自己去当个南郭先生都不够格。
陈可卿也听过叶宰以前在翰林院不事学业、整天悠游狎妓的传闻,便不想揭朋友的疮疤,转问:“詹事府?”
叶宰顿时嘴角抽搐,心说下一任皇帝都没了,进詹事府侍候谁?便继续摇头,“去不了,没有翰林院的兼职,詹事府不要。”
“唉……原来良臣兄也这么难。”
陈可卿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感叹了一句专心钓起鱼来。
叶宰见他终于不问了,偷偷舒了口气,心道:我会告诉你,我已经派李唯辅携带五千银子去周延儒那里拜码头了吗?嗬嗬。
不过,他刚才跟陈可卿说的话大部份都是真话。
中央部门他确实不想去。他的目标是下到地方找个基地,不拘是布政使、按察使都可以,巡抚就更好了。
要是以前天下承平,这种连升几级的事想也不要想。可现在是乱世,崇祯皇帝又是个心急的汉子,再有周延儒敲边鼓,升授巡抚不是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