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达!”发现那镰刀竟然偏离了方向,向我身边的安达袭去,我想也不想就扑过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安达因为我而受伤!
看到我向他扑去,安达脸色一变,伸手抱住我转身一闪,很险地避过了那把镰刀!
一切在电光火石般的一瞬就已结束。我甚至还没看清楚安达是怎么出手的,就已经被安达抱在怀里,躲开了那把镰刀。而在我们原本站立的地方,程鹭的镰刀刺入地下,直至没柄!
一想到刚才如果不是安达动作快,现在被镰刀刺入的就将是他的胸口,我就止不住一阵颤抖,连忙回过头去确认他的安全。
但是,出现在我眼前的,是那道荧光细丝。
那道若有若无的细丝,牢牢指向安达的胸口,仿佛沾在安达身上一般。
我焦急地伸手去抓,但那细丝一下子散开,避开了我的手掌,随后又凝结起来,仍然指着安达的胸口。这是怎么回事?程鹭不是说,这道细丝会感应真凶吗?怎么不是指向我而是指向安达?程鹭的法术失败了吗?
“这法术根本没用啊!”我看看程鹭,又看看一脸阴沉的安达,“搞错了吧?”
“没有哦,没有搞错。”程鹭一步步走上前来,“真凶就是……安达!食人怪!”
什么?安达是食人怪?
我惊讶地看着程鹭,又回头看了眼同样很惊讶的安达。不,不可能的,安达怎么可能是食人怪呢?
“不可能,你凭什么那么说?”我不能认同他这种随意下定论的态度,之前他说我是食人怪,现在又污蔑安达,我才不会相信他,“你有什么证据?还是说,你只不过是拿我们寻开心,一会儿说我是食人怪,一会儿又说安达是,好让我们互相怀疑?”
面对我的疑问,程鹭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自说自话:“是啊,我倒很想知道,安达你是什么时候在晚饭里动手脚的?真厉害啊,竟然连我这个除妖师都没有发现这种药物,结果让我一下子沉睡过去,直到你们离开,我才被雨柔唤醒。”
“你胡说,安达不会这样做的!”我气愤地打断他的话。
“其实,我应该在第一次和你们见面时,就发现他的……”他一拍肩膀,双头蛇的突然出现,蛇眼紧紧地盯着安达,蛇嘴张大,像是能吞噬整个世界,又像是在对所有人示威。“双头蛇平时轻易不会出现,只有在感受到妖物气息时才会现身。我遇到理莎在先,但双头蛇没有反应,直到碰见安达,才出现。”
我咽了口唾液,回头看了看安达,奇怪的是,安达并不急着反驳,只是脸色阴沉地看着程鹭。我焦急地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听信程鹭的话,拉着他的袖子,说:“快点儿跟他说,这一切跟你没有关系。是他搞错了,是他故意栽赃!”
“理莎小姐,你这么说让我好伤心哦。我可是飞奔过来解救你的啊!”
“别胡说了!你一会儿这个说法,一会儿那个说法,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哎?理莎小姐,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程鹭走向他的镰刀所在的地方,“以我的镰刀出手的速度,普通人怎么可能躲得过呢?更何况,他还抱着你闪开了呢。”
他仿佛要加强他说法的可靠性一样,轻巧地拎起镰刀,右手猛地一挥,我根本没看清镰刀往哪个方向去了,就听到“咔嚓”一声,一棵河边的柳树被砍掉了一根柳条。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的脸一下子白了。
安达是从那种速度下逃开的吗?
“你应该看得出来,要从我的镰刀底下逃过,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
我的心产生了一丝动摇。刚才太过紧张,因而没有注意到一些细节。现在,那些细节一个个出现在我脑海中:从别墅到湖泊边的距离那么远,安达背着我很快就走到了,而且一路上四周的树木倒退得飞快,雨柔和程鹭马上追出却到现在才追上;镰刀以几乎瞬移一般的速度袭来时,眼一眨,安达就带着我避开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要多么快的反应速度才能做到呢?
我看着突然陌生起来的安达,惶惶不安地唤道:“安达……这……这是怎么回事?”
安达的脸色苍白,却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用一种心事重重的目光看着我。
程鹭耸耸肩,替他说:“食人怪的本性,他也无话可说吧。”
雨柔听到这裏,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大声质问:“安达!是你干的吗?是你杀死南瑾的吗?”
安达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动了一下嘴唇,吐出一个字:“不。”
我发现,即使到了现在这种情况,只要安达否认,我仍然会选择继续相信他……
雨柔仍然不放弃地质问他:“昨天送完晚饭后你去了哪里?昨天晚上你待在哪里?我去看了你的房间,床上和我昨晚整理时一样,一整晚不睡觉在干什么?”
“我……在花园里。”
“你半夜不睡觉,在花园里做什么?”
安达凝视着我说:“我担心理莎,所以整个晚上都望着二楼的阳台,守护着她。”
我心中流过一道暖流,对着安达笑了一下。
“安达,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没有任何人看到你昨天晚上在花园里,你说的话根本没有人可以证明。理莎,你有看到安达在花园里吗?”
没有……但那是因为我早就睡着了啊!
睡着了……喝完那杯牛奶我就感到一阵不可抗拒的睡意……我睡得很熟,甚至被人移动了地方,被人从床上移到了南瑾的书房里也没有发现……
我突然觉得心中裂开了一道黑洞,这个黑洞吸走了我所有的坚持和信念。而我,就在黑洞边缘,站立不稳,似乎随时会被黑洞吸走……
程鹭仿佛能看穿了我心中的矛盾一般,抛出了一个诱饵:“其实还有一个简单的办法,可以鉴别食人怪。”
“你怎么不早说?”雨柔瞪了他一眼。
他撇撇嘴说:“这个办法,要到现在才能用啊。因为,食人怪的身体一步步变化,从现在开始,终于露出破绽了!”
“到底是什么?”
“血液。”程鹭盯着安达手上的绷带,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只要拆掉绷带,看看渗出的血液,是红色的还是绿色的,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就像快要溺毙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我转过身,急切地对安达说:“快点儿,快点儿,拆掉绷带,证明你的清白啊!”
安达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张开嘴想说什么,但我根本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我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个绷带吸引住了。要么是残酷的真相,要么证明是程鹭的误判……见安达迟迟没有动作,我等不及,干脆自己上前,直接抓住安达的手,撕开了绷带。
绷带像一条委靡不振的白蛇一样从伤处滑落,盘成一团。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说不出话来。
绿色……绿色的血液。
看到这一幕诡异的场景我首先感觉到的不是害怕和惊讶,而是一种类似于被背叛一样的浓浓的失望,仿佛有一大卷绷带塞在我的胸口,闷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深深地凝望着安达——既熟悉又陌生的安达。我仿佛第一次发现,在他的脸上不全是我所喜欢的真诚和深情,在他的眼中,还有一抹忧郁和沉寂的幽光在莹莹闪烁。我望着他,期待他向我解释,说事实不是这个样子的,但我在他眼里看到的,只有游移闪烁,似乎不知如何向我开口。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我的血一点点冷下去。
“呵呵……”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冷笑声,传到我的耳边。仔细一听,那不正是我的声音吗……原来即使我的心不肯接受真相,我的身体也已经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是你。”我的声音,已经苦涩沙哑得完全不像自己发出的一样。
“理莎……”安达的目光闪烁,嘴唇翕动着,似乎要说什么,却在内心矛盾下,什么都说不出来。
是啊,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难道会有人有绿色的血液吗?如果连这一点他都骗我的话,我还能在什么事情上相信他呢?相信一个已经不是安达的食人怪呢?
如果说之前我对安达的爱是一场熊熊大火的话,那么,此时此刻,橙红的火焰已经全部转化为幽蓝的冰焰。之前我对他投入了多么深的感情,那么此刻的怨恨,就有多深!
我冷冷地看着他,吐出一连串的质问:“你为什么要杀害南瑾?他哪里得罪你了?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明真相?看到我自怨自艾,你很得意吧?你带着我逃走,根本是早就计划好的,对吧!你利用我来吸引视线,掩盖你的罪行……咳咳……”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呛到了自己,连连咳嗽之下,把脸都涨红了。是的,连眼中的泪水也是生理作用而已,我绝对没有为这么一个卑鄙的家伙伤心!没有!
程鹭得意地冷笑了一声,随即换上一抹严肃而冷酷的表情说:“现在真相已经大白了,你们都退后,让我来对付他。”
“请你为南瑾报仇。”雨柔在后面恨恨地盯着安达。
“我……我没有!”安达终于爆发出一声大喝,“我没有杀南瑾,这是真的,理莎你要相信我!”
“你这个可恶的食人怪!还想狡辩!”雨柔咬牙切齿地跺脚,指着他说,“南瑾昨天跟我说过,他已经用电子邮件联系上了另一个除妖师,对方说,家里曾经传下来一本古书,裏面似乎有提到过食人怪。南瑾还说,他已经准备和那个人交易,买这个消息,继续追查下去了!肯定是你发现了他的计划,害怕他揭穿你的真面目,所以就杀了……南瑾……”雨柔一抹眼泪,眼中露出一丝哀痛,“等我早上想起这件事,去查的时候,南瑾的电脑已经被破坏,根本不可能再看到这些内容了。这就是你的目的吧!你不用再狡辩了!”
听完雨柔的话,我再也没有一点儿疑惑,最后看了安达一眼,决绝地转过身去。
安达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我歇斯底里地推开他,冲他大吼:“滚!别碰我!不要用你杀过南瑾的手来碰我!”
“南瑾不是我杀的,我怎么可能会做让你伤心的事情?”
安达不断试图抓住我的手,但我根本不想听他的辩解,一次又一次地推开他。
“够了,安达,你不要再说那些甜言蜜语了。”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压下心中种种纷乱的情绪。如果不是事实摆在眼前,我又怎么愿意相信我真心爱着的人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妖怪呢?我现在还对他产生不舍、同情的感觉,难道不是对南瑾的最大背叛吗?
“理莎,请你相信我,听我解释。”安达一次又一次地用目光哀求着我,他的声音因为不断说话变得嘶哑了。我狠心闭上眼睛,痛恨自己的不坚定。看到这样的安达,我竟然还想再给他一个机会!
“好吧,你说,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一起说出来吧。”我最终还是动摇了。
安达听到我的话,脸色一亮,仿佛我给了他多大的惊喜似的,他一把握住我的手,颤抖着嘴唇说:“谢谢你,理莎,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我抽了抽手,没能从他的手中抽离,只好别过头去,闷闷地说:“我没有相信你,只是不想让真正的凶手逃脱!你说你不是食人怪,那你的绿色血液要怎么解释?”
安达脸色一变,嗫嚅着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的血为什么会变颜色……”
我最后一点儿耐心也被消耗殆尽,冷笑着转过头来,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带着一丝嘲讽说:“那你还要解释什么?说你是食人怪但并没有杀死南瑾?说你变成妖怪却只是愣愣地坐在小花园里守护我守了一夜?还是想说这绿色的血是我们眼花?算了吧,安达,不要再找借口了。”
我心灰意冷地想走开,但安达死死攥着我的手腕,仿佛两把铁钳一样。这种非人的力气让我疼得“啊”的一声叫出来,他赶紧放松了一些,连连道歉。
“对不起,理莎,我不是有意的。但你一定要相信我,请你相信我——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我都绝对不会做让理莎感到难过的事情!”
我趁着他放松的时候,挣脱出来,倒退两步,绝望地对他吼道:“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你根本没有对我说实话!如果你连基本的坦诚都做不到,我又拿什么来相信你呢?安达!我对你太失望了……”
“看来,就算是被你迷住的理莎也已经认清了你的真面目。”程鹭一个跨步站到了我和安达中间。
“滚开!”安达吼了一声,想越过他冲向我。
程鹭把他拦了下来:“啧啧,你还不肯放过理莎吗?幸好我们来得及时啊,你本来想让理莎死在这裏,来个死无对证吧?你也好利用她畏罪自杀的事轻松脱罪。啧啧……就算是妖怪,这样对待自己的女朋友也太残忍了吧……”
我震惊地抬起头来,看向安达,安达仍然叫着让我相信他,但我怎么可能还毫无保留地相信他?即使他现在满脸的急切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假装,他甚至在和程鹭的交手过程中受了一些伤……可看到他的伤口真的流出了绿色的血液,我再也不能骗自己了!不管他看起来多么悲伤、无辜,这都是假象!就像这裏站着的人形安达一样!只不过是食人怪的伪装而已!可笑我竟然被他迷惑了这么久……
原来,他接近我,是因为他早就打算好,要利用我做挡箭牌。他带着我逃离现场,来到这个湖泊,说要和我一起殉情,也是有预谋的。因为只要我一死,让大家认为我是畏罪自杀,自然就不会怀疑到他头上去。
想到上一刻,我还为他假惺惺的表白而感动得不能自已,我就忍不住浑身颤抖——安达竟然是这样一个心机深沉、手段狠辣的杀人魔王!而外表上竟然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太可怕了……
我麻木地抬起脚想离开,想离这个可怕的人远远的,想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离这个让人伤心的地方远远的,仿佛这样就可以把这一切都抛到脑后似的。可身体在这种大喜大悲的情绪下,竟然已经僵直得一下子就摔倒在地上。我蜷缩在地上,脑中纷乱无比,安达的目光带着灼热的温度,像一把锋利的剑一样刺在我身上。
他一遍遍地喊我的名字,仿佛从心底最深处传出来的声音一样,我的心也因此像是被人狠狠抓住一样,缩成一团……曾经,只要他呼唤我的名字,我就会欢喜无比,迫不及待地向有他的地方跑去;可现在我只想逃开这个声音、这个魔咒,恨不得拔腿就走。这两种冲动撕扯着我的身体,让我跪在原地无法动弹。雨柔把我抱到怀里,我一下子哭了出来。
安达一直想向我冲来,但程鹭用镰刀巧妙地封锁了他的动作,他不耐烦地大吼:“程鹭,你让开!”
程鹭戏谑地说:“我现在是为理莎小姐效劳,你要是能让理莎回应你的呼唤,我才会让开。”
雨柔不高兴地提醒程鹭:“你答应帮我报仇的!”
“雨柔,南瑾不是我杀的!”安达大声解释,“理莎,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会把一切都解释给你听的,有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感觉到抱着我的雨柔浑身紧张起来,我知道她担心我又心软听信安达的话,想到这裏,我扶着雨柔的肩膀坐起身来,对着安达一字一句地说:“我理莎,再也不会见安达,再也不会听安达说的任何一个字。从此,安达就是我的仇人!”
我的宣言震惊了安达,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他的动作不再灵巧,仿佛突然中了咒语一般,连着被程鹭划伤了好几下!
他眼神空洞地望着我,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我竟然也能清楚地看到他眼睛裏布满了血丝,眼眶发红。简单来说,他就像一下子被抽取了灵魂一样,直直地望着我……
双头蛇再次从程鹭的肩头出现,昂起巨大的蛇头,衝着安达而去……
还没等我惊叫起来,那蛇头一下子咬在安达的肩上,绿色血液飞溅开来!安达痛苦地吼叫了一声,在地上打了个滚,想甩开蛇头。
“哗啦”一声,他没防备,竟然一下子滚进了湖中!
程鹭神色凝重,飞奔到他落水的地方,甩起镰刀,往水中直插|进去!
水面像滚开的开一样,往两边翻涌,带起大量的泥沙,湖水浑浊,根本看不清水面下的情况。程鹭不死心,用镰刀左右上下来回试探,却没有发现任何安达的踪影。
过了一会儿,水面渐渐恢复了平静,只留下一缕绿色的血液渐渐晕开……而安达,已经彻底消失了。
程鹭又等了一会儿,但平静的湖面就像镜子一样,别说是安达,就连一个气泡都看不到。他只好不甘心地慢慢收起镰刀,甩干水滴,贴身藏在衣服里,转身向我们走来。
“他死了吗?”雨柔焦急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