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媳妇醒来,他睁开眼,问:“昨晚牛儿跑了,你睡觉前关没关门?”秦柳心中一颤,不动声色道:“关了呀!”赵山高叹了一声,其实这话问了也是白问,上午在家找牛时,他看到栓门的木头上有刀印,心中明白有人半夜进了屋。“麻烦了。”他伸手摸到媳妇小脚,皱眉道,“这下坏了叔叔的事,以后只怕在村里得不到照顾了。”秦柳一挑眉,说:“刘二喜不是你亲叔叔吗?这么点事,难道还记恨上不成?”“是亲叔叔。”赵山高怂眉拉眼道,“越是亲,越要避嫌,咱家前段时间领的扶贫种子,可一粒没多,这下坏了事,以后只怕更少。”秦柳一听扶贫粮种,浅笑道:“我还以为啥事,镇里去年发的种子,你见谁家用了?我撒了一把在田里,芽都没冒。”“你懂啥?”赵山高一撇嘴,心道这里面的弯弯道道那可就多了。大山里的十多个村,前几年申报上了国家重点贫困村,每年上头会拨一笔扶贫专项款。原本这是好事,但钱到了镇里,却是没直接下发各村,而是换成粮种的形式给。其实镇上也是好心,扶贫款就那么一点点,真发到村民手里,没几个钱,还不如给粮种,发展致富。最初各村干劲十足,一听有免费粮种,家家拼命开荒,老人小孩一起上阵。等到领导下来视察时,一看不错呀,脱贫了!于是大手一挥,把山里几个村从重点贫困村,给划了。这其中就包括红杏村。脱贫致富的红杏村,一看傻了眼,心想以后没免费的粮种领,村民一窝蜂全跑镇上去闹,说山里各村,要么全有,要么全没,不能一个村给,一个不给。镇上领导一看群情激愤,害怕闹出乱子,就答应,再免费发3年,到时候重新去评估。刘二喜作为红杏村村长,不管是为自家,还是村里,都想继续拿免费粮种,他找到村里王瞎子,问这事有没有啥办法?王瞎子翻了翻白眼,给出了一馊主意。于是,第二年粮种发下来,刘二喜先拿回家,把粮种给煮了,放到墙角,等发霉的时候,再开始挨家挨户分。村里老人一看发霉的种子,跳脚骂镇上领导,谁也没怀疑这事是刘二喜干的。没了免费粮种,红杏村开荒出来多余的地,自然就不种了。糟蹋粮种一事,不仅红杏村这么干,隔壁桃花村一样,由于桃花树山上石头多,开荒不容易,镇上给的扶贫粮种,是桃树苗子。当时桃花村极力反对,说山里桃树多,每年吃都吃不完,种再多也没用,这玩意喂猪还要掏果核,麻烦!镇里的回复是不急,先种下去,以后路通了,可以卖到城里。于是,桃花村就漫山遍野的种桃树。后来一听自己上了脱贫致富名单,也是急的团团转。刚好有一天王瞎子去桃花村做法事,一听隔壁村长提起,便笑道:“去把山里蜂窝全掏了,我看那桃树还结果……”桃花村村长一想对头,原本村里就不稀罕种,不如来个只开花,不结果。等到3年一过,安稳躺在贫困村名单上,再想办法脱贫。这就造成了上次柳星辰去桃花村,路上李强说,桃树不结果一事。作为刘二喜亲侄儿,赵山高是知道这事的。别看眼下粮种没用,等今年贫困村评审过了,来年发的可就是真家伙了。“不行,我得找叔叔去……”赵山高心里很怕刘二喜,他清楚叔叔性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次把事情办砸了,别说一个侄儿,就是媳妇也不行。钱美珍不就是没生出来儿子,天天在家挨打吗?在田间小道上,他脚步越走越慢,等快到刘二喜家门口时,心里一叹,干脆回了头。他想,这时候去找叔叔,不是挨骂吗?以刘二喜的性格,只怕骂完了,以后更不重视他。沿着小路往回走,脑中仔细捋着这事。“赵山高,早上刘二喜找你呢!”一块白菜地,探出一少女脑袋。赵山高一抬头,看到邻居余秋曼,脑中突然一道光亮闪过。“叔叔把牛儿藏我家,无非是想将柳星辰赶出村子,现在牛儿虽然还回去了,我再找个由头,不就成了吗?”他双眼望着白菜地中间的余秋曼,心想余家和叔叔有仇,虽然表面上叔叔对这家人很照顾,但叔叔心里,肯定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年前余老头死后,这家就只有一个老婆子和余秋曼,不如……想到此处,赵山高大笑一声,抚掌自叹,这还真是应了瞎子讲的那段鸿门宴。“你笑啥呢?”余秋曼愣在田里,看的莫名其妙。赵山高不说话,快速往家里跑。回到家,他跑到房梁取下一块腊肉,看到媳妇在一旁瞪眼,说:“今儿送块腊肉给柳星辰吃吃。”“啥?”秦柳吓了一跳,不明白自家男人哪根筋搭错了。“和你说不清。”赵山高阴笑了一声,从屋里翻出一空坛子,再次出了门。他先去村里老吴家借了几斤酒,再转到王瞎子院子外喊。“瞎子,在家没?”“在,在。”王瞎子一听见声,立刻开了院门,一看是赵山高,忙问:“家里死……出事了?”“没有。”赵山高两眼四处看了看,低声在瞎子耳边说起来。瞎子听完,立马摆手道:“这事干不得,柳星辰那娃胳臂比我腿还粗,到时候一醒,打上门来,我这把老骨头哪里顶得住?”“瞎子,你放心。”赵山高低声道,“明儿天一亮,全村围观,证据确凿,他要敢乱来,村里人能放过他?”瞎子摸了摸下巴,仔细琢磨,赵山高这娃设这局的确是好,但他有些吃不准柳星辰。当初柳星辰从临水河捞起来时,便是抬到这院子里,当时他把过脉,看过伤,断定这人活不了。谁知被李淑英扛回家,愣是给整活了,活了不说,现在人也清醒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