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柳星辰没来得及歇息，换好一身衣裳便去了村口。老何昨晚一夜没睡，早早来到村口货车旁，他蹲在车旁边看轮胎，时不时伸手摸一下。村里买了车，刘二喜对外宣称是从镇里贷的款，货车属于红杏村。老何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很不高兴，因为刘二喜没召开村民大会，提前没有把买车的事透露出来。既然货车属于红杏村，那村民相当于个个要还一笔债。他原本不打算送腊肉给柳星辰，因为这车有他家的一部分，但村里没司机，没谁懂开车，只能去找柳星辰。前天晚上老孙家的母猪生了大象，让老何很是担心，他总害怕孙子出生和儿子一个样。何傻子村里人都认为是小时候摔了脑袋，撞坏了，其实不然，老何自己心里明白，儿子从生下来就是一个傻子。之所以故意这样说，无非是不想外边传闲话。老何一辈子命苦，30岁的时候还是光棍，他爹临走前，一直不肯咽气，说是要看到儿子找一个媳妇。但直到他爹去世，老何还是没找着。老何心里一直怨恨爹，觉得自己找不着媳妇，全是当爹的错。他原本有一个妹妹，但小时候被家里送出去了，他想，如果妹妹还在家，自己找媳妇就容易多了，可以让媒婆去找有儿有女的人家，两边谁也不收彩礼钱。这事老何一直憋在心里，从来没对爹娘提起过，他也知道小时候家里穷，妹妹送人养，也是没办法。老爷子下葬那天，老何家里突然来了一陌生女人，二十来岁，长得漂亮至极。女人披麻戴孝，眼泪汪汪，跟着老何一家人去下棺。那天红杏村人都在老何家里吃白酒席，众人看这女人面生，又披麻戴孝，就觉得是老何的相好。女人哭完丧，没说一句话，连水也没喝一口，径直走出了村子。老何当时并不知道这女人是自己妹妹，还以为是家里远房亲戚，他夜里问娘，白天哭丧的女人是谁？他娘支支吾吾说不认识。老何就起了心思，心想一个不认识的女娃跑来哭丧，该不会是看上自己了……于是，他去找了媒婆打听，媒婆很快反馈，说女娃是梅花村人，未嫁，正在找婆家，家里没爹没娘，就是有一个拖油瓶弟弟，才8岁，没谁愿意娶。老何听到这话欣喜，心想有个弟弟无所谓，只要不收彩礼钱，帮着养养小舅子，完全不成问题。他没和娘亲说这事，直接让媒婆跑去办。很快，女方那边回了消息，同意嫁。就这样，日子很快定好，一阵敲锣打鼓，女人便娶回家中。结婚那天，女人一下轿子，红杏村来吃酒席的就在旁边起哄，因为女人下轿子盖着头帘，众人让老何掀开让大伙瞧瞧。老何乐呵呵的一把掀开头帘，这时，老何的娘站旁边，身体一阵抖索，直接倒地，死了！红事白事一起办，老何并没有多少伤悲，他夜里躺床上和媳妇缠绵，完事了，才听女人喊了一声，哥！老何当时被吓坏了，问清楚来龙去脉，才知道自己娶的媳妇，是当年送出去的妹妹。他哭天抹泪，问妹妹，为啥要嫁回来？女人说想家，夜夜做梦，都在现在的家中，她三岁被送出去，已经到了记事的年龄，自己家在哪，从小到大没忘过。老何叹息一声，知道木已成舟，这事不能被外人知晓，也就真把妹妹当了媳妇，从此一家人安稳过日子。他结婚后，一直战战兢兢，生怕媳妇怀孕，老天爷降下责罚。但三年后，女人还是怀上了，给他生了一个傻儿子，老何每每看到儿子，心中是又疼又后悔。这次帮儿子成亲，隔壁的母猪又生大象，你要说老何没点别的想法，那不可能。“老何啊，上车。”柳星辰从村里走出来，喊了一句，他看到老何蹲在轮胎前抽旱烟，眼睛四下一看，问，“你儿子不去吗？”“我去就成。”老何把烟敲掉，放进怀里。货车很快发动，开向了镇上。去临水河对岸，必须从镇上经过，由于对岸没有通公路，车子开到一处山脚，前面便没法走了。老何从车上跳下来，笑着说：“不远，就在前边。”柳星辰取了钥匙，跟着老何快步走去。说是不远，两人还是走了接近一小时，一排洋槐树下边，一户人家冷冷清清，完全不像是嫁女儿。老何径直走进这家，在里面待了很久，直到中午时，才从屋里接出一女子。“娘家人不去吗？”柳星辰在旁边问。老何咧嘴苦笑：“路远，她们不愿去，我们走吧。”柳星辰看到新娘穿着红衣，长发和上次见面一样，遮住面部，知道是月亮。货车有前后两排，月亮上车坐在后边，尽管长发遮面，柳星辰还是听到了哭声。“月亮，还记得我吗？”他问。月亮不说话，把头埋得低低的。货车一路开，回到红杏村。车门一开，三人走了下去，沿着小路，很快来到老何家。红杏村人今儿都来老何家吃酒席，此刻院内院外都是人，众人看到新娘子来了，都在起哄，旁边有人点火放了鞭炮。月亮身子抖索着，低头跟在老何身后，准备进屋。这时何傻子从屋里跑了出来，嘶牙咧嘴笑得开心极了。旁边有人推了一把何傻子，说：“新郎官，让你媳妇把头发掀起来看看。”柳星辰和老何听到这话，还没来得及阻止，何傻子两步窜上去，一把掀开了月亮的青丝。“我的娘唉……”“呕……好丑。”月亮吓坏了，她一点防备没有，原本准备先进屋，然后就不出来，哪想何傻子突然伸手。她愣在原地，望着四周人群厌恶表情，整个人不知所措。老何打了儿子一巴掌，赶紧领着月亮进了屋。何傻子挨了一巴掌，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他原地打滚，把一身新衣服搞得脏兮兮的，不断哭喊。“我不要她，丑死了……爹，我不要……”(本章完)